夏明星
2013年02月26日08:32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楊師長,本人敗在你的手下,口服、心服,五體投地!”
1936年6月,楊得志指揮紅二師,作為紅一軍團的前衛參加西征寧夏、甘肅軍閥之戰。進入隴東的第一仗,是攻打通往寧夏要沖的國民黨環縣縣政府所在地曲子鎮。紅二師前進到離城五六裡地的地方,偵察員飛馬來報:寧夏軍閥馬鴻賓手下一個綽號叫“野騾子”的旅長,帶著三四百名騎兵正在鎮子裡休息。
“野騾子”本名叫冶成章,是馬鴻賓的親信和干將。這個人和他的部隊,楊得志早就聽說過。“野騾子”這個綽號除說明他的驕橫霸道,也說明他的部隊是有些戰斗力的。早在1935年底,時任陝甘支隊第一縱隊第一大隊長的楊得志,就和冶成章部下、黑馬騎兵團團長馬佩清較量過,一舉生俘了馬佩清,還發給路費放他走了。對付敵人騎兵,楊得志並不陌生。
得知冶成章就在眼前,楊得志立即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一舉殲滅他們!對於冶成章部的戰斗力,楊得志評價甚高:“‘野騾子’這支部隊確實能打,而且有不少亡命之徒。他們光著膀子,舉著大刀,歇斯底裡地狂喊亂叫。”戰斗從下午進行到深夜,敵人大部被殲,冶成章卻又帶著幾個馬弁躲進了一個窯洞。這冶成章真有點“野騾子”的愣勁頭,紅軍戰士們向他宣傳俘虜政策和民族政策,他都蠻橫不理。最后,戰士們扔手榴彈把他的馬弁炸死,“野騾子”的腿也被炸傷,這才把他生擒活捉。可是,這“野騾子”的確“野”性難馴,不但不讓紅軍醫護人員給他包扎傷口,還大言不慚地說:“你們這是打的啥仗?趁咱沒有防備突然襲擊,放暗箭算啥真本事!”
“你把這匹‘騾子’牽來我看看。”楊得志對警衛員說。
冶成章個子較高,長得很壯實,50歲上下。他敞懷露胸,頭發蓬亂,還真有點像一匹落魄的“野騾子”哩。警衛員告訴冶:這是我們的楊師長!他瞪了楊得志一眼,粗聲粗氣地說:“亙古以來沒有你這種打仗法,不宣而戰,背后放箭!有本事要明對明,一抵一地干,哼!”
對於冶成章的愚蠢無知和傲慢自大,楊得志沒有搭理,而是義正詞嚴地說:“現在日本鬼子打進了中國,作為一個中國人,你的軍隊不但不抗日,卻在這一帶燒村庄,毀牧場,搶牛羊,害人民,打紅軍!你們對人民是犯了罪的!你們對國家、對民族,對包括回族同胞在內的全國同胞是犯了罪的!我們打你們是忍無可忍,也是為了把你們‘打醒’,以便共同對付日本侵略者。我的話你懂嗎?”
冶成章啞口無言,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雙手抱住腦袋,瓮聲瓮氣地說:“算老子倒霉,反正這旅長當不成了,要殺要剮,聽便!我不怕死!”楊得志把手槍掂在手裡,說:“殺你容易得很———易如反掌。但是我不殺你,還要放你回去!”
冶成章猛地抬起了頭———他當然不相信楊得志說的是真話。
這時,冶成章的夫人也進來哀求,並在身上摸了好一陣,掏出一些金條、手鐲之類的東西,問:“要多少錢?”
楊得志不禁一笑:“我們紅軍說話算數,一文錢也不要。”“去年你們有個黑馬騎兵團被我們打敗過。那個團長叫馬佩清,你們知道嗎?”
沒容那女人回話,愣在一旁的冶成章猛地站起來,驚訝地問:“啊?你就是發了三塊鋼洋放馬團長回去的楊得志大隊長?”
楊得志緩緩點頭,幽默地說:“如假沒有辦法換!”
冶成章“扑通”一聲跪在地上:“真主在上,我冶成章今生今世決不同紅軍打仗,再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楊師長,本人敗在你的手下,口服、心服,五體投地!”
楊得志急忙拉起冶成章,語重心長地說:“你和馬佩清團長都不是敗在我個人的手下,是敗在紅軍的手下,敗在共產黨手下,敗在人民的手下。為什麼?因為人民要抗日,國民黨反動派卻要打紅軍。要知道,日本鬼子打來了,他要殺中國人,並不分漢族回族;他要佔中國的地,也不分漢族區回族區。……所以,你如果真正服了,就不要聽信蔣介石那套鬼話,有力氣,有本事,就和各族同胞一起把日本鬼子趕出咱們中國去!你這個人打仗還是有些經驗的嘛!”
此時此刻,冶成章真服了,他叫著自己的綽號說:“我‘野騾子’闖蕩江湖半世,自以為是,真主為上,義氣當先,其實是個武夫之輩。楊師長雖年少於我,講的卻是至理名言。我冶某佩服,佩服。”
1949年9月,楊得志、李志民等指揮解放軍第十九兵團和平解放寧夏,當年的黑馬團長馬佩清來訪,告之:冶成章被紅軍義釋后,立即脫離了軍界﹔每與馬鴻賓交談,必盛贊共產黨,對馬鴻賓這次走上和平起義道路有很大影響。
“他們有許多教授———大名鼎鼎來———我們呢?有!毛主席就是頭一位嘛!”
1936年6月1日,陝北安定縣(今子長縣)瓦窯堡舊廟堂前紅旗招展,“中國人民抗日紅軍大學”(簡稱“紅大”)第一期開學典禮正在舉行。開學典禮上,毛澤東正式宣布:林彪擔任校長,羅瑞卿擔任教育長,學校分三個科。第一科大都是紅軍師、團以上干部,有林彪、羅榮桓、羅瑞卿、蘇振華、劉亞樓、張愛萍、彭雪楓、楊成武、譚政等38人。這時,作為紅二師師長的楊得志,論戰功完全夠資格進入“紅大”學習。不過,他正揮戈奮戰在西征甘肅、寧夏的戰場上。聽到許多老戰友進入“紅大”學習,他內心非常羨慕: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進入“紅大”學習啊!
歷來說,“紅大無二期,抗大無一期”。1937年1月,為適應抗日形勢發展的需要,中央軍委決定將“中國人民抗日紅軍大學”改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遷到延安繼續辦學。於是,原來計劃的“紅大”第二期,自然而然地稱為“抗大”第二期。就在1月底,楊得志接到上級命令:到紅一軍團部帶領一批干部,到延安“抗大”學習。到了軍團部,楊得志才知道:參加這次學習的五六十位干部,都是參加過長征的老同志,帶隊的是陳賡、楊得志。
對於這次學習機會,楊得志非常珍惜:“一個挑煤、修路、打短工的農民的兒子,能進自己的大學學習,怎麼能不興奮,不激動呢?”
陳賡一見楊得志,便一本正經地說:“老楊呀,咱們要做同學了。”
楊得志知道,陳賡是黃埔軍校第一期學員,便誠懇地說:“你是黃埔的老畢業生,我還沒進‘抗大’的門哩!”
陳賡大手一擺:“咱們的‘抗大’和黃埔可不一樣啊。”
第二期開學不久,副校長劉伯承來校講話,他風趣地對大家說:“我們這個學校的名字叫做‘抗日軍政大學’。同志們,我是上過大學的,而且是在外國上的。毛主席問過我,說:我們的這個大學可不可以和人家的大學比呢?我說可以比,硬是可以比來。他們有寬敞的教室———大得很來———我們沒有;他們有漂亮的教學用具———我說的不只是桌椅板凳噢———我們沒有;他們有許多教授———大名鼎鼎來———我們呢?有!毛主席就是頭一位嘛!周恩來同志就是嘛,他可是吃過面包的來。還有朱德同志和好多老同志都是嘛!你們在座的不少同志指揮過不少漂亮的戰斗,也可以當‘教授’嘛!怎麼不可以呢?完全可以嘛!我們還有他們根本沒有的,那就是延安的窯洞。所以那天我對毛主席說:我們這個學校也可以叫‘窯洞大學’嘛!你們同意嗎?”
大家以熱烈的掌聲回答了劉伯承。
劉伯承繼續說,“同志們,你們打了多年的仗,有豐富的實踐經驗。現在中央要你們從理論上加以提高,還是為了打好仗。用戰士們的話說:學好本領打日本嘛!”
劉伯承的話,言簡意賅,堅定了楊得志刻苦學習的信念。
“抗大”住窯洞,露天上課,背包當凳子,膝蓋當桌子,這些困難對於楊得志,都算不了什麼,最難的是,他的文化和理論基礎差。回憶“抗大”刻苦學習,楊得志晚年感慨萬端:“那時沒有教科書,講義也極少,每隊有幾份,大都是油印在又黃又粗的紙上或者是標語口號紙的反面,有的字刻得潦草,難認得很。有時教員講半天,有些記不下來,隻得全憑腦子‘儲存’。現在想來,年輕真是一‘寶’———腦子好,記憶力強,接受能力也快……在‘抗大’對我幫助很大的同志很多,但印象深的是陳賡和姬鵬飛同志。”
毛澤東在“抗大”的講演,給楊得志的印象最深:“毛主席那時才四十幾歲。他來講課,總穿一身灰布軍裝,不戴帽子。烏黑濃密的頭發顯得有些長,也有點亂,大概是因為工作太忙顧不上理。寬大的前額好像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他講話的語言特別生動詼諧、通俗、易懂,又非常深刻。”有一次,毛澤東給楊得志等學員講到促進國共合作一致抗日時,打了個十分形象的比喻:對付蔣介石,就要像陝北的農民趕著毛驢上山,前面要人牽,后面要人推,牽不走還得用鞭子抽兩下,不然它就耍賴、搗亂。和平解決“西安事變”,我們用的就是陝北老百姓這個辦法,迫使蔣介石起碼在口頭上承認了陝甘寧邊區政府,接受了一致抗日的主張。“毛主席風趣幽默的講話,不但把我們全吸引住,而且深深地印在我們腦海裡了。”
誠如楊得志自己體會的:“實踐是檢驗理論正確與否的唯一標准;正確的理論又是指導實踐的銳利武器。‘抗大’不僅加深了我們對科學共產主義的理解,更重要的是提高了毛澤東軍事思想的理論水平。對我個人來說,這一點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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