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50年代,大陸系統批判胡適思想,胡適都持著“理解的同情”去看待這些親朋師友的“火力”。同時,並沒有因為這些批判而對大陸學術的發展持一概拒絕或否定態度。他不僅利用一切可能給予密切關注,而且隻要一看到好的,都會在日記和書信裡留下分析與贊揚。
本文將這類材料做了一定綜合,可以說反映了胡適晚年生活的一個側面。
評價錢鍾書
日前,讀完了《余英時訪談錄》,此書內容豐富,收獲頗多,但這裡隻想從他見錢鍾書先生說《宋詩選注》說開去。
1978年余先生回北京,要求見俞平伯和錢鍾書,於是在俞家見到了兩位先生,他和錢先生談了錢穆、《紅樓夢》、馬克思和《宋詩選注》:“我記得我還跟錢先生提到過,胡適看了他的《宋詩選注》以后,曾經說這本書詩選得並不太好,但注釋都很好。胡適基本上是說錢鍾書是天才。”
這段話出自胡頌平先生的《胡適之先生晚年談話錄》,1959年4月29日,“一位香港的朋友托人帶來一本錢鍾書的《宋詩選注》給先生。先生對胡頌平說:‘錢鍾書是個年輕有天才的人,我沒見過他。你知道他嗎?’胡頌平說:‘十年前在南京,蔣慰堂(復璁)同他到教育部來,匆匆見過一面。他是錢基博的兒子,英文很好。’先生說:‘英文好,中文也好。他大概是根據清人《宋詩鈔》選的。’先生約略翻了一翻,說:‘黃山谷的詩隻選四首,王荊公、蘇東坡的略多一些。我不太愛讀黃山谷的詩。錢鍾書沒有用經濟史觀來解釋,聽說共產黨要清算他了。’過了一天,先生看了此書后又說:‘他是故意選些有關社會問題的詩,不過他的注確實寫得不錯。還是可以看看的。’”
胡適對錢評價那麼高,雖然他沒有見過錢,同時對宋詩他倆有比較接近的審美情趣和喜好,對此書的選編,胡適是深深理解錢先生的用意的。
“理解的同情”
上世紀50年代,大陸系統批判胡適思想,胡適都持著“理解的同情”去看待這些親朋師友的“火力”。同時,並沒有因為這些批判而對大陸學術的發展持一概拒絕或否定態度。他不僅利用一切可能給予密切關注,而且隻要一看到好的,都會在日記和書信裡留下分析與贊揚。
比如對周汝昌先生的《紅樓夢新証》。1954年胡適生日那天給沈怡的信中說:“周君此書有幾處罵胡適,所以他可以幸免,俞平伯的書,把‘胡適之先生’字樣都刪去了,有時改稱‘某君’。他不忍罵我,所以他該受清算了!其實我的朋友們罵我,我從不介意。如周君此書。”隨之他對此書大加贊揚:“汝昌的書,有許多可批評的地方,但他的功力真可佩服。”為此他托人四處買此書,並贈送有關圖書館收藏,“我大索香港市場,買得四冊,留兩冊與台大與史語所”,並常常向人推薦此書,比如對沈怡,“《紅樓夢新証》已三版,香港可買到,你若沒見此書,我盼望你尋一部來看,這是一部很值得看的書”,“你在曼谷如找不到周汝昌的《紅樓夢新証》,可向香港、東京找。”
比如,1956年2月19,“去年大陸上印出了一部《水滸研究》,著者署名‘何心’。此書是一部很好的考証,可以說是結《水滸》研究總賬的書。此書有批評我的一些地方,大致都很對。我很想知道這一位新起的《水滸》研究專家,曾寫信去托程靖宇訪問此人的真姓名。我猜是孫楷第(子書)。但今天童世綱兄告我,‘何心’是陸澹盦先生,是項定榮夫人的父親。當訪項君夫婦細問生平。”面對批評,胡適並沒有不舒服或者認為自己是權威而強辯,而是坦率承認,同時因為書好,是那麼急切地想認識或了解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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