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東京懸產

▲趙家在東京的房產。

趙欣伯、趙碧琰與兒子趙宗陽。
“趙碧琰不在者”
那次陪同趙碧琰前往日本的,隻有外交部一位精通日語的女同志。趙昭明后來聽奶奶說,為了在法庭上能夠証明身份,在初到東京的幾天裡,這位女同志一直幫她背誦“趙欣伯大事記”。比如,趙欣伯什麼時候給張作霖當的顧問,哪年見的天皇等等。
這些本是趙碧琰親身經歷的事情,但是,因為她很少過問趙欣伯在外面的工作,對這些陳年舊事,她的記憶早已模糊了。
趙碧琰走進法庭的時候,除了法官山田忠志以外,她還見到了三個早已上庭的假“趙碧琰”,她們分別來自香港、台灣和馬來西亞。她們在趙碧琰之前提交了繼承申請,也正是這些當時真假莫辨的“趙碧琰”集中冒了出來,才把這筆巨額財產曝光於世。
根據趙碧琰事后跟趙昭明的描述,這幾個假“趙碧琰”,哪個都比她這個真趙碧琰更像闊太太。
“有的白嫩而肥碩,有的精瘦而滋潤,但是她們都無一例外地戴著金絲眼鏡,穿戴也頗費心機。我奶奶一出庭,就跟前面的三位形成了鮮明反差。”趙昭明說,“倘若她們四個人一字排開站在馬路上,讓路人猜猜,這些老太太當中誰見過天皇,隻有傻子才會猜出是我奶奶。”
在中國趙碧琰出庭以前,山田忠志已經向前三個“趙碧琰”分別詢問了有關趙欣伯的很多細節。包括出生、戀愛、會見天皇等等很多問題,令人吃驚的是,這三個“趙碧琰”的回答就像背書一樣流利、准確而且驚人地相似。
等到真的趙碧琰出庭時,面對山田忠志提出的一系列質詢,她“糊涂”了。
或許是日本、漢奸、關押、財產……這些敏感的字眼讓年邁的趙碧琰感到緊張,她每次回答問題前都要沉默許久,說出的話卻又答非所問。
“沒有”、“不知道”、“沒聽說”……她反復重復著這些對証明她身份極其不利的回答。
當山田忠志請出給趙家當了8年佣人的一個日本婦女上庭時,趙碧琰竟然說:“記不住。”
山田忠志沒法再往下問了。此前,中方已通過外交途徑向他介紹過趙碧琰,時任日本中日友好協會會長的黑田壽男也曾向他保証這個趙碧琰是真的。但是面對趙碧琰在庭上的表現,山田忠志沒法做出判斷,他隻能宣布休庭。
“隔日,這位法官單獨召見了我奶奶。”趙昭明說,省去了翻譯,山田忠志拉長了臉,直接用日語和趙碧琰交談。
“証人已經在庭外指認了你,她給你當了8年的佣人,你怎麼說記不住?”
趙碧琰的回答,完全出乎山田忠志的意料。她說:“我是主人,你讓我指認佣人?”
一瞬間,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一種掩飾不住的高傲神態,反而讓山田忠志心裡有了底。
他繼續問:“你聽說過有密庫嗎?”
趙碧琰說:“我挖的,我埋的,我能不知道嗎?”
山田忠志急切地問:“怎麼証明是你埋的?密庫多大?藏了什麼?什麼形狀?”
趙碧琰管他要了一張紙和一把剪子,左手持剪刀,毫不費力地剪出了一個“非”字形,放在了桌上。
這是一個從未向外透露的祕密,山田忠志非常確信,眼前的這個不起眼的中國老人,就是如假包換的真趙碧琰。因為,趙欣伯在所有權書上早就表明,他的夫人是個左撇子。
“但是因為我奶奶在庭上的表現,山田忠志不得不作出‘趙碧琰不在者’的判決。”趙昭明說,“‘趙碧琰不在者’意思是:在座的各位誰都不是趙碧琰,由法庭指派的律師山本忠義來代管財產,一旦確認身份,法庭將把財產所有權歸還給真正的趙碧琰。”
對趙碧琰來說,這一判決等於是敗了訴。
“奶奶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多麼的難過,財產仍然放在那裡,等著真正的主人來認領,只是這一次,她沒能証明自己的身份。”趙昭明說。
趙碧琰在日本期間,發生了兩件事情。一是半個月前唐山發生了7.8級大地震,她躲過了一場驚嚇。二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孫子趙昭明,在她回國的前一天出獄了。
幾個月后,“四人幫”被粉碎,文化大革命結束。不久,趙宗陽和趙昭明被“摘帽子”、“平反”,趙家的境況有了很大改善。但是,這場曠日持久的財產官司,在東京家庭裁判所作出“趙碧琰不在者”的判決之后,長時間陷入了僵局。
后來出任趙碧琰律師的傅志人,那時還是北京月壇公園的一名綠化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