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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集中精力謀劃國家建設

2013年12月30日08:53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四 視察黃河中下游,探詢治理黃河

1952年下半年,“三反”、“五反”勝利結束,國內財政經濟狀況基本穩定,朝鮮戰爭邊打、邊談、邊穩,從9月18日至10月底的全線反擊,一個月殲敵三萬以上。10月24日,毛澤東發電祝賀。

朝鮮戰爭后期,毛澤東開始集中精力考慮國家建設。而治水是毛澤東當時關心的一件大事。1950年下半年,毛澤東就曾指出:從明年起一定要把水害一條條地治下去,把水害變成水利。①

10月25日,毛澤東利用中央批准他休息一周的時間,離開北京到黃河中下游視察。晚上9點多出發,10點專列離開北京。

毛澤東對羅瑞卿交待:這次出去是休息,不管走到哪個省市,一不擾民,二不談工作,不召見,不吃請,不住賓館和機關,食宿在車上。② 這次隨行的有羅瑞卿、滕代遠、楊尚昆、葉子龍、汪東興。

晚上,專列途經天津。天津市委書記黃火青、市長吳德在車站迎接。毛澤東由吳德陪同,登門到李燭塵家拜訪。當時,“三反”、“五反”剛剛結束,資產階級還心有余悸。毛澤東為了使李燭塵能無所顧忌地暢所欲言,在和李燭塵見面談話時,把吳德同志留在外面。談話后,毛澤東邀李燭塵和他一起南下視察。

26日上午,在黃敬、吳德、萬曉塘、黃火青的陪同下,毛澤東帶著李燭塵,視察了剛剛修好的天津新港。隨后,沿京浦線南下。

晚上6點左右,專列途經濟南。山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和山東省委、濟南市的一些領導同志、公安局長李士英等在車站迎接。當時的中共山東分局代理書記向明正在上海開會。

在專列上,毛澤東向大家說明來意,並且表示不想下車打擾地方同志。接著毛澤東聽取了省市領導的簡單匯報。中間,毛澤東多有插話和提問。談話差不多了,許世友邀請主席到濟南看看,看看趵突泉、大明湖、北極閣,並提到淮海戰役王耀武的指揮所就在北極閣。在許世友的盛情邀請下,毛澤東同意下車,第二天在濟南巡視。

毛澤東被安排到山東交際處。他對許世友和省市領導說:“我來不擾民,不害民,隨便下來看看,你們分局的同志該干什麼干什麼。”①

毛澤東問了山東工農業產值情況和發展地方工業等問題。接著又問了秋征糧食問題。

毛澤東說:“民以食為天,我們作領導的,一定要有群眾觀點,一定要實事求是,決不能征過頭糧,否則老百姓是要罵娘的!”②

休息前,毛澤東讓李銀橋去圖書館幫他借《歷城縣志》,因為找不到,隻借到了《濟南府志》。毛澤東借的還有蒲鬆齡的一些著作。

27日早上,毛澤東由許世友陪同,登上四裡山,憑吊了黃祖炎同志。黃祖炎在江西根據地時期曾在毛澤東身邊工作,1951年3月被反革命分子槍殺。

上午,毛澤東由許世友陪同,李宇超當導游,游覽了趵突泉。

中午,返回住地吃過午飯,下午2點,毛澤東游覽大明湖。在北極閣,毛澤東問許世友,攻打濟南時是怎麼活捉到王耀武的。

游覽了大明湖,毛澤東要求去濟南濼口黃河大壩。

因為事先沒有准備,羅瑞卿和山東陪同人員都勸毛澤東不要去了。但毛澤東堅持一定要去。在許世友和省市領導陪同下,毛澤東來到山東黃河歷史上頻頻決口的濼口黃河段。

毛澤東站在堤壩上,凝神望著黃河水,問道:這裡的黃河底比濟南城內地面要高出多少?陪同的人回答:高出六到七米。毛澤東囑咐說:要把大堤、大壩修牢,千萬不要出事。雨季大水,要發動群眾上堤防守,必要時軍隊要上去,堅決死守,不能出事。還說:我深知黃河洪水為害,黃河側滲也會給人民造成災害。你們可以引黃河水淤地,改種水稻,疏通小清河排水,讓群眾吃大米,少吃地瓜。①

改造黃河,興利除害,這是毛澤東利用休假時間,一定要沿黃河走走看看的本意。

毛澤東想了解黃河在山東段的情況,陪同的當地領導沒人能答得出來。這時天已黃昏,刮起了風,大家勸主席回去,並說,關於黃河問題,請水利科學家專門向毛主席匯報。毛澤東看到在黃昏中圍觀的群眾逐漸多起來,才默默地走下大壩返回駐地。

晚上,省委應毛澤東的要求,指派分管水利的負責同志去見毛澤東。毛澤東與他談了很長時間,晚飯也是一邊談一邊吃。夜裡9點多談話才結束。

27日晚上,華東局代理書記譚震林從上海趕到濟南,向毛澤東匯報工作。毛澤東已休息。

28日早上,毛澤東和譚震林共進早餐,高克亭在座。毛澤東和譚震林開玩笑說:“你是孫傳芳,五省聯軍總司令。”飯后,毛澤東聽取了譚震林的匯報。

毛澤東對譚震林說:“中國是一個大國,中國本身就是一個聯合國,各省都要按照自己的特點,搞好經濟建設。”又說:“滬、寧、杭三角洲,經濟、文化、科學、教育都比較發達,要建設成為社會主義工業基地和農業商品基地。”聽說蘇北鹽城地區的干部群眾創造“小江南”的情況,毛澤東稱贊說:“蘇北人民發動起來了,生氣勃勃啊!”並要新華社記者寫篇報道。

毛澤東強調,抓生產要深入、細致、踏實,反對浮而不深、粗而不細、華而不實。①

當天,譚震林離開濟南前往北京。

28日上午,毛澤東在許世友、高克亭的陪同下,登上專列向曲阜前進。沿途,毛澤東和許世友長時間談論淮海戰役的情況。

在路上,毛澤東看到山上光禿禿的,感慨地說:“山上有樹就好了。”②

列車到達泰安車站,毛澤東下車,仰首望泰山,並在站台上散步,同火車司機握手問好。

列車到達兗州,毛澤東在專列上會見了滕縣縣委書記王基德。送走滕縣縣委書記,毛澤東下車,從兗州乘汽車,東行30華裡來到孔子故裡曲阜。

毛澤東參觀了孔廟、孔林。下午返回兗州,原准備讓主席看看兗州,主席臨時改變計劃,專列直開徐州。

陪同毛澤東的天津市委書記黃火青、吳德從兗州返回天津。高克亭、許世友陪毛澤東去徐州。

從兗州到徐州的專列上,毛澤東繼續與許世友談淮海戰役和楚漢之戰。

傍晚專列到徐州(當時徐州屬山東省)。

列車從北站開到大湖專用線上。這裡是郊外,很僻靜,毛澤東就住在專列上。這時山東分局代理書記向明由上海趕到徐州,上車向毛澤東問好。為了讓主席好好休息,向明、許世友等下車回到徐州市機關招待所。

29日早飯后,毛澤東在專列上接見了徐州市委、市政府的領導華誠一、張光中。

華誠一表示,事先沒有准備。毛澤東說:我就願意聽沒有准備的匯報。

華誠一簡單地匯報了徐州“三反”、生產和生活情況,中間主席不時插話,並提出一些問題。匯報結束時,毛澤東說:這樣匯報很好,情況真實。

毛澤東說:這次來徐州主要是休息,隨便看看、聽聽,搞點調查研究,不想多打擾你們的工作。就算旅游吧。

上午,向明、許世友、高克亭、華誠一、張光中陪毛澤東到雲龍山。雲龍山上有許多古跡,毛澤東重點是看黃河故道。在山頂,毛澤東環視四周,朝北邊指指問:“那是黃河故道嗎?”毛澤東說:“黃河故道穿城而過,威脅人民的生命財產,市委、市政府應當及早採取措施,變災為利。”①

下山的時候,毛澤東問:“那些山上怎麼沒有種樹?”毛澤東說:“我們要發動群眾,上山栽樹,一定要改變徐州荒山的面貌!”②

下山后,毛澤東看了范增墓,又乘車看了徐州市容。接著驅車到九裡山,看了九裡山古戰場,到駐九裡山的裝甲兵部隊休息。山東軍區裝甲兵司令劉涌也在座。部隊請主席留下吃午飯,毛澤東笑著說:“不在這裡吃,我請你們的客,到我車上吃。”這時主席的專列已從大湖站開到了徐州北站通往九裡山機場的一條專用線上。毛澤東請客仍舊是四菜一湯,給每人斟了半杯葡萄酒。

午飯后,向明向毛澤東匯報工作,這時安徽省委書記曾希聖也趕來了。

向明匯報了山東實行義務兵役制試點的情況,毛澤東很重視,要向明寫一個報告給中央,並打電話到北京,要重視山東試點的經驗。

毛澤東又和曾希聖談了治淮問題,他指示:一定要把淮河治好,解決好治淮中存在的問題。毛澤東還給總理打了電話,要曾希聖去北京匯報治淮情況。③

這次在徐州,鐵道部長滕代遠因低血糖暈倒。毛澤東得知后對滕代遠說:你的健康情況不好,以后再外出視察工作時,你不要陪同了,派個副手就行啦。

下午5點,毛澤東要去河南看黃河,向明、許世友等要送主席到河南,毛澤東笑著說:“不用送了,出了徐州就是河南地盤了。”羅瑞卿說:“李士英可以陪著去。”這樣,向明、曾希聖、許世友等都下了車。

晚上9點多,專列到了蘭封車站。

河南省委書記張璽、省長吳芝圃、軍區司令員陳再道,還有裴孟飛、王化雲等已經在車站迎接。張璽請求羅瑞卿:“今天我們請主席到開封去。”羅瑞卿說:“這個不必提了。主席怕打擾,原來不讓通知你們,經我們商量,還是臨時告訴你們一下。主席今天看了黃河故道和雲龍山古跡,很疲勞,已經休息了。今晚不見你們嘍,明天早晨,請你們來這裡就餐。”

稍候,專列離開蘭封站駛進了“蘭壩”支線。

30日早上6點50分,張璽等人上了專列,向羅瑞卿、楊尚昆、滕代遠、黃敬、李燭塵等談了視察東壩頭的准備工作。

羅瑞卿說:“主席昨天巡視雲龍山,累了,還在休息,我們在這兒等一等,不要去打攪他。”

早上,毛澤東起來,他來到鐵路附近西北方的一個小村子。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葉子龍說:“這裡自古以來就是個窮地方。陝北也苦,可是有地種,有窯洞住。這裡不行,地裡不打糧食,黃河如果決口,就什麼都沒了。解放幾年了,不知老百姓的生活怎麼樣!”

在打谷場上,毛澤東和一位中年農民攀談。

毛澤東問:“今年的收成怎麼樣?”

“不咋樣唄,哪年不是這樣,咱這鹽鹼地不打糧食哩!”

這位農民抓了一把豆子給毛澤東看。

“負擔重不重?”

“負擔不重,比‘老蔣’在時輕了好多。”

“你們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日子比解放前好多了。”

正談著,周圍聚攏來一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用神奇的眼神望著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毛澤東與這位農民談了一陣子,又向東邊許貢庄的一個農民家中走去。這家老漢趕早集去了,毛澤東一進門,見到老婆婆便說:“老人家,我來看看你,看看你吃的啥子飯,日子過得好不好?”老婆婆趕緊讓座,一面讓毛澤東喝水,一面說:“今年收成不行。俺們老兩口有村上接濟著,吃穿不發愁。”老人家順手取出饃饃籃子,還指著床上的被褥讓毛澤東看。毛澤東又掀開床單下的褥子,看看破不破,揭開盆盆罐罐瞧瞧米面還有多少。毛澤東從缸裡抓出一把黃豆,豆子既小又干癟。“像辣椒籽啊!”毛澤東說。這時趕集的老漢回來了,問毛澤東,“俺這裡的鹽鹼地有沒有辦法治?”毛澤東說:“有辦法,利用黃河水嘛?”①

老人的一句話,記在了毛澤東的心上。

稍后,毛澤東返回專列吃早飯。毛澤東坐到王化雲對面問:“化雲是哪兩個字?”“化是變化的化,雲是雲雨的雲。”“你是啥子時候做治黃工作的?過去做啥子工作?”“過去在冀魯豫行署工作,1946年3月調到黃委會。”毛澤東說:“化雲這個名字很好,化雲為雨,化雨為雲,半年化雲,半年化雨就好了。”毛澤東簡單地詢問了張璽、吳芝圃的工作情況后問陳再道:“近來回老家沒有?”陳再道答:“長征后一直沒顧上回老家。聽家鄉人說,解放后,經過土改現在有飯吃了,但老區被國民黨摧殘得太苦了,短期難恢復,現在還很困難。”

毛澤東對李燭塵說:“老根據地的人民,在戰爭年代付出了很大的犧牲。我們現在集中搞城市,對老區顧及不夠,以后要幫助他們。”

談話中,工作人員將早餐送了上來,毛澤東說:“今天我請客,我天天請客。”①

飯后,毛澤東、張璽、吳芝圃、陳再道等進入會客室談話。

毛澤東說:“請你們來,想聽聽這裡的情況。土改后農村有什麼變化?戰爭創傷醫治得怎麼樣?生產生活怎麼樣?三反運動開展得怎麼樣?群眾負擔重不重?”張璽、吳芝圃、陳再道等分別對毛澤東提出的問題作了回答。

毛澤東說:“你們河南的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和三反五反運動,就談這些吧。我在北京就聽鄧子恢同志講,河南這幾年工作搞得不錯。這次我還想側重聽聽治黃工作情況。在山東聽了一點,到這裡想多聽聽,黃河的事辦不好我睡不好覺。三門峽水電站搞起來有多大作用?對下游有沒有影響?黃河到底怎麼樣?治黃到底怎麼搞?”

張璽說:“主席要了解更詳細的情況,是不是請黃委會的同志來匯報?”

毛澤東說:“好、好,還是讓你們那個‘黃河’來說最好。”②

張璽把王化雲招來,毛澤東的調查開始了。

7點40分,毛澤東開始同王化雲談話。毛澤東問:黃河的災害主要是水災,而水災是怎樣形成的呢?王化雲說:第一個因素就是暴雨集中的緣故。毛澤東問:洪水暴漲造成了災害,黃河泛濫、決口、改道是否都是因為暴漲的原因?王化雲說:不,還有流沙淤積的特點。毛澤東又問:黃河在歷史上發生過多少次泛濫、改道?王化雲作了回答。

王化雲談了這幾年治黃的工作。毛澤東說:國民黨扒堤,共產黨復堤、固堤、防汛,保護老百姓的生命財產。誰是真誠為人民服務的?

這時專列向東壩頭開進。毛澤東問:這幾年安然無恙,能否說黃河水害已經消除了?

王化雲回答:絕對不能。

王化雲向毛澤東說了一首民謠:道光二十三,黃河漲上天。沖走太陽渡,捎帶萬綿灘。

毛澤東說:要徹底治理黃河水害,解決泥沙淤積問題,使黃河永遠不泛濫不決口,不改道。

王化雲說:除了嚴重的水害,還有全流域的嚴重旱災。王化雲談了黃河缺水的問題。

毛澤東問:現在我們在黃河問題上任務是什麼?

王化雲回答:要從根本上治理黃河的水害,制止水土流失、消除黃河流域的旱災。要利用黃河水來灌溉、發電、通航,促進農業、工業和運輸業的發展。

毛澤東說:歷代的政府花了很多錢為修復河堤,並且設專門的官吏來管理治河,這些官吏雖然許多是腐敗和貪污的,但也有一部分是認真辦事的。毛澤東舉了嘉靖到萬歷時的潘季馴,康熙時候的靳圃陳潢。

王化雲說:過去治理黃河都沒能從根本上解決黃河問題。

毛澤東問:為什麼?

王化雲說:黃河上游的水災,中游的水土流失,中下游的旱災是互相關聯的,根本在於沒能控制水和泥沙。

毛澤東問:“泥沙從哪裡來的?”“為什麼這麼大?”“怎麼才能控制?”“《黃河水利規劃》有幾部分?都有些啥子工程?”“為啥子要搞三門峽工程?”“這個工程建成以后,三門峽以上的黃河河道將會出現啥子情況?”“黃河支、干流的水壩建成后,黃河流域將會發生啥子變化?”“這麼多開發計劃實施后,水土保持還要不要?”①

王化雲一個一個地作了回答。

11點10分,專列到達東壩頭。

王化雲對主席說:主席,東壩頭到了,今天暫談到這裡吧。

毛澤東看著王化雲說:“三門峽這個水庫修起來,把黃河水患解決啦,還能灌溉、發電、通航,可以研究。”

下車后,王化雲向毛澤東介紹了在此迎候的黃河河務局局長袁隆平。

毛澤東一行乘車前往東壩頭。

毛澤東問王化雲:“這是啥子地方?”“銅瓦廂,清咸豐五年黃河決口的地方。”“黃河為啥子從這裡決口?”聽了介紹毛澤東說:“這裡的壩一定要修好!我們絕不能當咸豐!”毛澤東問:“過去的治河古書,你都看了嗎?”王化雲說:“看了一些。”

毛澤東說:“我們治黃,古人的經驗可以借鑒。”你們今后再把大壩修得好一些,黃河就不會決口了吧?王化雲和袁隆平說:如果洪水太大,現在的工程頂不住,就是加修大堤,懸河靠兩堤束水排洪,實在太危險。還是在上邊想辦法修水庫才行。

毛澤東點了點頭,又問:“黃泛區人民現在的生活怎麼樣?”

張璽回答:過去逃出去的人,大都回來重建家園了,土改后群眾生產勁頭很大。國民黨搞的那個農場,我們接收了,經過整頓,有了發展,農村的互助合作也開展起來了。

毛澤東說:反動派制造黃泛區,我們建設黃泛區。他做壞事,我們做好事,誰好誰壞?這麼一比較,群眾就清楚了。

他又說:你們不但要修好大壩,而且要管好大壩。

袁隆平向毛澤東介紹了東壩頭段長任俊華。毛澤東問:“你管多少壩,管多長壩?”

任俊華回答:“這蘭封和考城境內的大堤。”

毛澤東問:“現在黃河上有過去國民黨的治河人員嗎?”

王化雲答:“有,都接收了,原工資待遇不變,安排了工作。”

任俊華這天穿了一身新毛呢服,毛澤東問:“你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

袁隆平答:“他是從解放區調過來的老同志。”

毛澤東說:“將來不論老同志還是新同志,都可以穿呢子麼。”

毛澤東離開東壩頭修防段,乘汽車順堤來到了最后一道壩——楊庄。毛澤東向著大片灘地走去,手指一道道一片片淤積的泥沙問袁隆平:“每年來多少泥沙?”

“平均每年淤高一寸左右。”王化雲補充說:修堤就是與淤積比賽,不是好辦法,關鍵要在西北黃土高原搞水土保持。

毛澤東從淤灘往回走。王化雲對他說:“我們已派人到黃河源頭查勘,查勘隊已移到了長江上游通天河。准備將來從通天河引長江水入黃河,以補西北、華北的水源不足。”

毛澤東笑著說:“你們的雄心不小啊!通天河,就是豬八戒去過的地方。那雖然是作家筆下說的,但現在你們的查勘隊也到了通天河。搞南水北調。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調一些是可以的。能多調一些更好。”

毛澤東走上大堤,想找幾個農民談談,東張西望了一會,未能如願,於是大步向堤外的楊庄走去。一連走了幾處打谷場,沒有碰上一個農民,突然聽到有歌聲,這是楊庄小學。毛澤東循聲走近小學的門口,停住腳。有人要進去,毛澤東擺擺手說:“不要驚動老師上課。”他繞到窗后聽了一會,說:“這是講抗美援朝啊,很好嘛!讓娃娃們從小學就受愛國主義教育,待他們長大以后,美帝國主義就不敢欺辱我們了。”

毛澤東問張璽:“農村的全面教育辦得怎麼樣了?”

張璽回答:“現在正普及農村教育,80%的兒童上了學,成人掃盲也開展起來了。”

“這樣就好,隻有將基礎教育搞好,使每個人都有一定的文化程度,才能更好地建設新中國。”毛澤東饒有興趣地聽老師講了約20分鐘還不想離開。最后在大家的勸說下,他才依依惜別離開了這所小學。毛澤東夸獎那位老師:“對世界形勢、和平大會,抗美援朝都講得不錯。”①

13點10分,毛澤東一行乘車返回東壩頭,登上專列,駛向開封。

午餐時,毛澤東、羅瑞卿、滕代遠、張璽、吳芝圃與毛澤東同坐一桌,早餐時,毛澤東移動位置,在王化雲對面落座。午餐,毛澤東含著笑,打手勢招呼王化雲:“黃河,坐這邊來。”

桌上放著幾個小盤:咸鴨蛋、青菜、魚、辣子和一碗清湯。飯后,毛澤東繼續和王化雲談話。

毛澤東詢問黃河源頭的水土保持與入海情況。

毛澤東說:“在東壩頭受益匪淺,但沒有看出黃河的‘懸河’,懸河,啥地方有?”

王化雲解釋說:“東壩頭改道,河道涮深許多,所以看不出‘懸河’,到開封花園口可以看出來。”

毛澤東問:“懸河,平素高出兩岸多少?”

“高出三至五米,封丘曹崗險段,高出八至九米,開封城內地面比黃河低五至六米,如漲大水,懸差更大。”

“哪到開封看‘懸河’吧。”① 毛澤東當即做出決定。

下午3點多專列抵達開封,毛澤東一行換乘汽車去柳園口。

毛澤東在張璽、吳芝圃、王化雲的陪同下,爬上了大堤的頂端。舉目眺望,大堤北邊黃河在地面上奔流,南邊農田、村庄、樹木落在了坑裡,高大的桐樹梢比大堤還低了許多。

毛澤東問:“這是什麼地方?”

吳芝圃答:“這裡叫柳園口。”

“噢!黃河的水面,比這堤外村子裡的樹頭還高,真是懸河!”

吳芝圃向毛澤東介紹了開封多次被黃河淹沒的情況。

毛澤東說:“要好好防守,萬萬不能出事。”

看過“懸河”,毛澤東走下大堤,沿河邊折向東邊的渡口,他抓了一把泥沙問王化雲:“這就是黃土高原沖下來的泥沙麼?”

“是的。”

“有多少?”

“據陝縣水文站測驗,一年平均沖下12.8億噸。”

渡口處許多人在修一隻大船,毛澤東登上船,和工人們聊了起來,他問工人們這船怎麼開?能乘多少人?工人們告訴毛澤東,這船曾載著劉鄧大軍打過黃河,立過功。但他們誰也沒認出毛澤東。

毛澤東下船后向前走,渡口邊有一家小飯店。毛澤東向羅瑞卿、張璽笑著說:“我們可以在這裡吃飯了。”隨后問那賣飯的老翁:“有啥子飯?”“面條。”“我們可以吃一碗麼?”老人家趕緊讓進裡間,他認出了毛澤東,說:別說吃一碗面條,就是掏出心肝來,也報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啊。老人激動得口吃起來。這時毛澤東的兩個衛士上前勸阻,毛澤東才脫了身。

走近大堤,河邊也聚著一堆人,過去一看,也是修船工人,毛澤東向他們打了個招呼,與吳芝圃向大堤走去。

走上大堤,吳芝圃向毛澤東介紹說:“往東三十裡,就是陳橋渡口,是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處,現在還有一座廟,一個石碑一棵系馬槐。”

毛澤東說:“沒時間去看了。”

張璽問:“是否回開封?”

毛澤東說:“到了開封再看。”

回到開封,毛澤東視察了鐵塔和龍亭。

一進龍亭大門,大院中央有一尊孫中山銅像。毛澤東問:“這是誰鑄的?”

“馮玉祥。馮玉祥20年代,兩次主政河南,在開封做了不少好事。”

毛澤東說:“馮玉祥是國民黨裡的革命派,是個好人。他在開封做好事,這裡的人民是不會忘記他的。”

毛澤東走近銅像,看到孫中山頭部、臂膀和胸前被子彈擊了四個彈坑,問吳芝圃:“這四個彈坑是誰打的?”

“日本鬼子打的。”

“孫中山打不倒。”毛澤東列舉了孫中山的革命經歷,說:“他是我國偉大的革命先行者,誰也打不倒!”

毛澤東登上高大的殿堂,見東門石柱上有康有為的詩文,他默讀后,招來秘書說:“把它抄下來,帶回去。”

毛澤東又講了康有為的歷史,最后說:“他在同洋務派、頑固派斗爭時,起了一定的進步作用,不失為近代改良派的領袖人物。”

這時夜幕降臨。毛澤東風趣地說:“還有啥子要看的,今天都看完。”張璽、吳芝圃說:“天黑了,請回休息吧。”

30日晚,毛澤東下榻開封省軍區紅洋樓。

在紅洋樓,裴孟飛、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牛佩琮、省軍區副司令員畢佔雲在此等候。毛澤東剛一下車,張璽就把他們逐一介紹給毛澤東。畢佔雲是當年井岡山上的特務營長,毛澤東一眼就認出了他。

“多時不見了,你離開井岡山以后到哪裡去了?一別20年,你還是像在井岡山那麼精神!”

毛澤東與畢佔雲在院子裡談了好一陣子。這晚,毛澤東在紅洋樓瀏覽《河南通志》、《汴京志》和龍門十八品帖,翌日一時還未入睡。

晚上,柳園口的幾個農民抬著兩缸魚,說是要送給毛主席。原來那個賣飯的老漢看毛澤東沒有吃飯,很過意不去,跑到村裡,找了幾個人下黃河打魚,挑了50條兩斤多重的大鯉魚,送到省委,一定要轉送毛主席,而且執意不肯收錢。

31日凌晨5時,要看“引黃濟衛”和“人民勝利渠”工程的毛澤東睡不著,天還未亮,就迫不及待呼喚羅瑞卿促畢佔雲派車,登上了專列。

張璽、吳芝圃、王化雲得到消息,火速趕到火車站。毛澤東在專列上見到他們,風趣地向王化雲說:“化雲、化雨化得不錯呀。”

張璽對主席說:不知主席會起得這麼早。毛澤東說:人沒二心,不可早起,為了早點看到“人民勝利渠”麼。

張璽對主席說:省委幾個同志有意見,要我代表他們與王化雲一起把你送到鄭州,一則有些事還要向主席請示,二則好讓王化雲陪你去平原省看“人民勝利渠”。

毛澤東說:“化雲不必去了,那邊有人。瑞卿同志已做了安排。”

吳芝圃、陳再道、畢佔雲、王化雲等下了專列,毛澤東對他們說:“你們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①

上午8時,專列離開封經鄭州,折北而行,緩緩地停在了黃河南岸邙山腳下。

毛澤東下車后,張璽、鄭州市委書記趙成武、鄭州市市長宋致和做向導,沿邙山腳下的阡陌,向邙山頂攀登。

邙山是黃土山,有少許農家窯洞。毛澤東來到一家窯洞,想起當年在延安住過的窯洞,不由地停下腳步。這家農民叫劉宗賢,他認出了毛澤東,急急忙忙用他家的粗瓷碗盛了一碗溫開水捧到毛澤東面前,誠摯地說:“毛主席,喝點水解渴吧!”這時衛士匆忙從其隨身攜帶的水壺中倒了一杯茶水,擠上前遞到毛澤東面前。毛澤東推開衛士遞來的茶水,雙手從農民手中接過白開水一飲而盡。然后連聲對劉宗賢說:“謝謝、謝謝。”

毛澤東告別劉宗賢,繼續向上攀登。到了邙山頂,眺望萬裡黃河。片刻,回到邙山盡頭一個名曰“小頂山”的地方在土坎上席地而坐。

他指著黃河和鐵橋對張璽、趙武成、宋致和說:“黃河是養育中華民族的搖籃,又是連年征戰、亂砍亂伐,造成的一條害河。俗話說:黃河九曲十八彎,富了前后套,害了山東和河南。一出三門峽,搞不清會在那裡闖亂子。現在到了我們手裡,一定要馴服它。無論任何情況,絕不能讓它出亂子,不然,我是睡不著覺的。”②

10時許,毛澤東下山登上專列。滕代遠將黃河鐵橋二段的兩位副隊長喬廷選、梁世久介紹給毛澤東。毛澤東幽默地說:“巧了!修橋的,一個姓喬,一個姓梁,‘喬梁’二字合在一起,恰好是‘橋梁’,真是太好了!”毛澤東聽取了兩位隊長關於大橋加固、維修情況的匯報,表示了肯定。

車到黃河北岸,毛澤東下車,和滕代遠、李燭塵一起,向大橋走去。在橋上,毛澤東會見了老工程師劉鴻鈞。毛澤東向劉鴻鈞詢問了建橋的歷史、現狀、維修加固辦法,穩固后還能使用多少年?毛澤東肯定了劉鴻鈞的工作,並向他表示感謝。

11時許,專列進了黃河北站。平原省省委書記潘復生、省長晁哲甫、司令員劉致遠上了專列。

潘復生、劉致遠與毛澤東早就認識,羅瑞卿把晁哲甫介紹給毛澤東。

毛澤東說:“今天,我把你們三個請上車來,因為我這次出來是休息,一不擾民,二不談工作。”潘復生未等毛澤東說下去,誠懇請示說:“昨晚我們商議,還是請主席到新鄉省委機關去休息,與省直黨、政、軍主要干部見見面。”

因為中央剛剛下了《關於調整省建制決議》,決定指出,從11月30日撤銷平原省建制。毛澤東此次到開封又談到張璽調中央的決定。張璽走后,河南省委書記由潘復生接任。因此,他們希望在平原省委撤銷時毛澤東能和大家見面、合影以作紀念。但這些都沒有說出來。

“那不就是既擾民又談工作了麼?”毛澤東回頭問羅瑞卿,“怎麼?我在出北京時,給你談的那幾個不字沒有告訴他們?”

羅瑞卿回答:“說過了,說過了。”其實,羅瑞卿前一天已通知他們,“毛澤東這次下來是休息:‘一不擾民,二不談工作’﹔不住賓館和機關,食宿在車上。你們不要准備住處,主席去平原省的主要目的,是要看你們的‘引黃濟衛’工程。”

毛澤東擺擺手說:“這次我不到你們省委去住,也不與省直的干部見面。要見面,以后有機會再見吧。”①

毛澤東岔開話題,直談治黃問題。“豫北魯西、直南三地,黃河橫貫其間,而且又處於最容易泛濫的地區,在未能治本以前,幾乎全系害河。昨天,聽王化雲同志說,你們的‘引黃濟衛’工程搞得很好。”

潘復生匯報了平原省的概況和“引黃濟衛”工程的情況。

毛澤東問:“你們為什麼要叫‘人民勝利渠’呢?”聽了解釋,毛澤東贊許地說,“‘人民勝利渠’這個名字好。我今天就是來看你們這個‘勝利’渠的。走,下車!”

毛澤東一行在潘復生、晁哲甫的陪同下,將專列引向“人民勝利渠”的支線站,改乘四面裝有欄杆而專供鐵路工人使用的平板車,在小火車頭牽引下,沿黃河北岸,向“人民勝利渠”首開去。毛澤東穿一身褪了色的黃呢服,外套海軍呢大衣。登上平板車后,昂首向前,不時與潘復生、晁哲甫說些什麼。

“人民勝利渠,是從啥時間測量的?測量了多少地方和面積,費了多少時間?”

12點,毛澤東走下平板車,向“人民勝利渠”走去。黃委會副主任趙明甫、勝利渠段長喬登雲在此迎候。他們登上“引黃濟衛大壩”。毛澤東一到這裡,忘記了疲勞,繞頂峰邊沿轉了一周,停下腳步,舉目四望,走近趙明甫,揮手道:“這大大小小的渠道,建筑有多少?”“正常流量有多少?”“這麼多秒立方米水,能給老百姓灌溉多少畝地?”“這麼些畝,每年可以增產多少糧食?”“這四十萬畝的范圍,都是什麼縣的?”“不曉得這黃河水灌田好不好?”當聽說用黃河水灌溉過的土地豐收了,毛澤東滿意地笑了。說:“我們全國有兩千多個縣,如果每縣都能有這樣一條渠就好了。”

毛澤東又問:“能不能在黃河下游各縣,都搞這樣一個閘?”

毛澤東又拉過晁哲甫,手指遠方問:“哪南邊是邙山麼?”

這時潘復生請示毛澤東:“咱們下去到渠畔走走好嗎?”

“來了就是要看的,下!”

走下大壩,毛澤東問喬登雲:“你原來做什麼工作?”

“原來當區長,現在叫我來管閘。”

“管閘責任重大,擔子不比當區長輕麼!”

走著路,說著話,不多時來到了第一道啟閉閘。毛澤東問:“為啥不開閘?”

“現在麥子已種過,不需要水了。”

毛澤東點點頭,繞著啟閉閘中的啟閉機轉了一周,停下腳,招來喬登雲問:“你們這裡有多少工人?工人的生活好嗎?”

聽說工人生活好,毛澤東說:“你們的工人生活好,人民勝利渠好,啟閉閘好,就是讓這‘機器’露著天不好。工人操作、修理機器,是不論風雪和下雨天氣的。應該給這部機器蓋上一座小房子,讓工人在房子裡操作,冬天可以防風避寒,夏天可以防雨蔽日,那就更好了。”

下午1點,毛澤東一行人離開第一道啟閉閘沿總干渠到第二道啟閉閘,他想試試將啟閉機啟動起來。

“這啟閉機需要幾個人搖?”

“兩人。”

“一個人可以搖動嗎?”

“可以。”

毛澤東脫下大衣,放在草地上,卷了卷袖子,將啟閉機的搖把攥得緊緊的。揮動兩膀,用力搖,但怎麼也搖不動。又咬緊牙關,奮力搖,那啟閉機動得很慢。大家見狀,上來一起搖,啟閉機徐徐開起,黃河水由小到大,流進干渠。毛澤東笑著說:“還是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

毛澤東問:“這黃河水中有那麼多淤泥,淤了庄稼怎麼辦?”

“下游有清沙地,經沉澱,再放入支渠,這樣就解決了淤泥問題。”

下午1點半,潘復生走到毛澤東面前說:“主席,該喂肚子了!”

毛澤東說:“你是東道主,聽你的。”

毛澤東一行告別喬登雲,在潘復生、晁哲甫等的招呼下,登上“平板車”,沿來時的路線向東北方向開去。

行至黃河北的小鐵路支線站,大家換乘毛澤東的專列北上。專列到達新鄉后,羅瑞卿、王路賓招呼大家進餐車,准備午餐。

毛澤東借午餐前的機會,把黃敬、李燭塵介紹給大家。中餐是四菜一湯,一瓶葡萄酒,每人一個蘋果。毛澤東說:“過去你們請客,今天我請你們吃我的。”

毛澤東就餐速度很快,當潘復生、晁哲甫、趙時甫等還正在進食時,毛澤東已放下筷子,向他的車廂去了。

大約十分鐘后,他又返回餐車與潘復生、晁哲甫、趙明甫談了半個小時問題。

毛澤東問趙明甫:“引黃灌溉分幾級?”“都是哪五級?”毛澤東扳著指頭,一級一級地數著五級的數。然后問:“這五級都起什麼作用?”聽完趙明甫的解釋,毛澤東說:“這是一級管一級,上級管下級。現在說的都是渠灌區,你們這裡有井灌區沒有?效果好不好?”聽完解釋毛澤東又說:“井水灌田是游擊戰,渠水灌田是陣地戰”。你們的人民勝利渠就是陣地戰。你們既要搞陣地戰,又要搞游擊戰。搞陣地戰還要用游擊戰的灌溉辦法,搞小畦灌溉。小畦灌溉不但可以省水還可以防止鹼化,對增產有利。”毛澤東說:“東北的溝灌是否比較先進,你去過那裡嗎?”①

趙明甫說:“東北我沒有去過,但聽說蘇聯正在試驗溝灌。”

毛澤東對蘇聯正在試驗溝灌的話沒有作任何反應,站起來一揮手說:“休息十分鐘,直奔飲馬口。”

原來,在午餐間毛澤東聽趙明甫說,由於“引黃濟衛”使古老的衛河增加了10多個甚至40個立方米的流量,因此決定午休后到“引黃濟衛”匯口——飲馬口看個明白。

十分鐘后,毛澤東招呼羅瑞卿:“准備車子,出發飲馬口。”

毛澤東一行登上平原省委和省人民政府派的小車,在潘復生、晁哲甫的導向下,繞道向新鄉繁華鬧市區駛去。不料,毛澤東在鬧市區乘車瞭望時,被群眾發現!頓時車子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歡呼聲此起彼伏。王路賓費了很大勁才把毛澤東的車子“解放”出來。嚇得羅瑞卿出了一身汗。毛澤東卻不顧這些,手指新鄉市的建筑,向潘復生、晁哲甫開玩笑說:“天曉得!你們搞的這一大片,可真不少呀!”

車隊從新鄉市出來,已是下午3點20分。上路后因當時路還未能直達飲馬口,毛澤東中途下車,徒步兩華裡多,向飲馬口前進。

路上毛澤東又向晁哲甫發問:“衛河,為什麼叫衛河?發源都有些什麼地方?你研究過嗎?”

“衛河流域面積有多大?支流除了漳河外還有什麼河沒有?”

“衛河最大流量有多大?比黃河小多少?”

毛澤東看見渠道中有一個機器,便問趙明甫:“那機器是做什麼用的?”

“那是測量水速的計速器。”趙明甫答道。

又走了一段,毛澤東又指著渠中的一隻雙腳打魚小舟問:“河裡漂浮的那東西是作什麼用的?”

趙明甫答:“那是打魚人用的雙腳捕魚小舟”。

“打魚小舟?打魚小舟一隻不夠了麼,為什麼要把兩隻連在一起呢?”

趙明甫向毛澤東述說了這雙腳小舟的好處。毛澤東望著資本家出身的李燭塵,語帶雙關地說:“這是腳蹬兩隻船麼。”

到了飲馬口,毛澤東把潘復生、晁哲甫等人甩在后面,精神抖擻地搶先站在“江口”以南的河畔上,饒有興趣地看了又看,然后問潘復生:“農民對‘引黃濟衛’有些什麼看法?”

潘復生說:“引黃濟衛工程落成通水后,提高了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大家都說這是共產黨毛主席領導得好。”

毛澤東說:“還是我們的人民好,引黃濟衛好。”他原地坐到河畔的草地上看,然后又索性雙手合攏,手心向上支撐著腦袋,躺在了草地上。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流水。不多時,毛澤東酣然入睡。短時間休息,毛澤東睜開了眼睛。羅瑞卿等過來問:“主席走累了吧?”

毛澤東說:“到小黃河了,我心裡高興,閃了一個夢,不累不累。”

毛澤東問:“水量增加,水位提高,引起渠道兩旁土質鹼化怎麼辦?有什麼預防治理辦法?”毛澤東想起了蘭考那位老農的問話。

有人告訴毛澤東,蘇聯的經驗是在渠道種樹。毛澤東表示懷疑。他發現對岸有個牧羊老翁,便匆匆從河南過橋,與那老翁攀談。毛澤東看到每隻羊的脊背上各涂有紅、綠顏色的標記,問:“你的羊怎麼都是花的!”

老人說:“這是三家的羊,怕分不開,就染上顏色做個記號。”

毛澤東指著已發白的土地說:“老人家,你有治鹼的法子嗎?”

老人家搖搖頭,他聽不懂毛澤東的話。毛澤東失望地返回南岸。

在回程的渠畔上,又碰上四五個帶著一兩隻羊的農民。毛澤東緊走幾步,擠在他們中間,與他們攀談起來:“你們為什麼要放羊?”

“搞建設,佔了土地,地少了,就來放羊。”

“噢!你們對建設新鄉有意見?”

農民們說:“沒意見,沒意見”。

“政府搞建設,佔了你們的土地,影響了生活麼?”

農民們說:“政府佔了地,給了買地錢。還給家裡的年輕人分配了工作,掙工資,養家糊口,不影響生活。共產黨毛主席領導農民實行土地改革,分了地主的房子、地,翻了身,有房住、有地種,還能吃飽肚子。咱農民應該支持國家建設。”

毛澤東說:“唷!你們的思想很進步麼!”

毛澤東指著渠道兩旁已發白的土地問:“你們對土地鹼化有法子治嗎?”

一個上年歲的農民回答:“抬田”。

“怎麼個抬法?”

“挖溝。挖了溝,土地不是抬高了麼?地一高,水就往溝裡跑麼。”

毛澤東笑了,說:“抬田的法子好,法子好。”

公路到了,毛澤東一行登上汽車,向新鄉駛去。①

晚間,毛澤東在專列上休息。專列停在王路賓安排的原道清線的叉道上。

當晚,毛澤東讓羅瑞卿打電話詢問能否借到《新鄉縣志》。書很快送到了毛澤東手裡。送書人說:“這書我們還有,請主席留下手邊做資料吧!不必再還了。”

第二天離開新鄉時,羅瑞卿向送書人轉達毛澤東的話:“主席讓我轉告你們,《新鄉縣志》看妥以后,再奉還。”

回到北京后,毛澤東又托羅瑞卿給潘復生打電話:“主席要看《中州志》,問你們那裡有沒有,如有,可送一部來。”

時隔不久,毛澤東就將《新鄉縣志》和《中州志》退了回來,並囑咐說:“《新鄉縣志》、《中州志》已看完,這兩部書上都有平原省圖書館的編號,不能歸個人所有,必須完璧歸趙奉還原地。”

11月1日,毛澤東開始返京。事前,他做出安排,在安陽作三四個小時的停留,看看舉世聞名的小屯和袁世凱的墓地。毛澤東再次交待,這次是利用中央批准他休假的時間下來看看,不管走到哪裡對地方上的工作不過問、不招見、不吃請、不住機關賓館和招待所,辦事食宿全部在車上。

早上,專列向安陽開進。開車不久,有個小站叫潞王墳,毛澤東從掠過車窗裡瞟見了車站的牌子,問:“為什麼叫潞王墳車站?”省委的同志回答:“潞王墳是明潞簡王朱翊镠的墓地。京廣線的這個小站設在潞王墳區的東側,所以小站謂之潞王墳站。”

毛澤東指著路西的山問:“這叫什麼山?”

“鳳凰山。”

“鳳凰山的名字好,無怪潞王要葬在這裡。”毛澤東又問了一些潞王墳的情況。然后開始翻看那本《新鄉縣志》。看過書中關於岳飛的記載,不由得離開座位,雙手叉背,踱來踱去。少頃,毛澤東對羅瑞卿說:“瑞卿啊!到了湯陰站,我要下車去看岳廟!”①

專列在湯陰臨時停車。

公安局長苗慶喜奉命在此護路。毛澤東問:“湯陰縣人民的生活好嗎?”“解放后人民的生活好多了。山區——老解放區比平原新解放區好。”“鎮壓反革命分子的工作搞得怎麼樣?”

苗慶喜向毛澤東簡要地談了鎮反工作的情況。毛澤東說:“你們給湯陰人民除了害,湯陰人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

毛澤東又問:“湯陰城有電不?”

“沒有,現在還沒有。”

“現在沒有。不要緊,以后慢慢搞就可以。”

在湯陰停車,是毛澤東的“突然襲擊”。毛澤東要看岳廟,可是這裡沒有一點准備。苗慶喜趕忙給縣政府打電話,讓通知縣長到車站來。毛澤東等候多時不見人來,焦急地在站台上轉來轉去。忽然間毛澤東看見在車站有個小亭子,還有一座碑,毛澤東走到近前,原來是《岳忠武王故裡》碑。

毛澤東很認真地讀完了碑文,眼睛盯著被錘子敲打的24個小坑問:“這八個立碑人的名字為什麼給打掉了?”

苗慶喜回答:“他們都是漢奸,群眾恨他們,才給打掉的。”

“漢奸想借岳飛給他自己揚名於世麼?這是歷史,不必打掉,留下來讓做反面教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還是遺臭萬年。”

當縣長王庭文趕到車站,毛澤東和他握手時問:“認識嗎?”

“認得,認得。”

毛澤東突然皺起了眉頭,王庭文看到毛澤東疑惑不解,說:“去年,我出席華北縣長會議,在會上毛主席與我們合影,見過面。”

毛澤東恍然大悟。問:“湯陰縣有多少人口?”“你在這裡做縣長幾年了?”“現在搞些啥子?”“鎮壓反革命的工作搞得徹底嗎?”

毛澤東在詢問了湯陰的一般情況后,提出了他關心的問題:“岳廟裡都有些什麼建筑?”“主要建筑有多少?”“那裡有岳飛的《滿江紅》嗎?”

“有啊,有。”

“你看過嗎?”

“看過,我還會背呢?”

王庭文應毛澤東的要求,背誦了岳飛的《滿江紅》,又應毛澤東的要求背誦了諸葛亮的《出師表》。

毛澤東問:“你讀過大學嗎?”

“沒有,我從小參加革命,隻讀過小學,這都是在工作中學來的。”

毛澤東夸獎說:“你這個縣長的腦子不錯呀,背得很熟的。現在岳廟怎麼樣,還好嗎?”

“戰爭年代受到破壞,解放后我們維修了一下。”

“你們給人民辦了一件好事,現在群眾對岳廟有些什麼看法?”

“群眾對岳廟很關心,縣裡不斷在那裡召開村干部會,又是吃飯睡覺的。群眾有意見,不讓在那裡開會,睡覺。”

“群眾有意見,你們以后就不要在那裡開會了。群眾關心岳廟,就要尊重群眾的習慣,不要違背群眾的意願。還應當搞些錢,把壞了的地方修一修,保持古廟的靜穆才好。”

毛澤東又問:“岳家有后代沒有?現在表現怎樣?”

王庭文介紹了岳家后代的情況。毛澤東說:“很好。岳飛是個大好人,岳家又沒有一個當漢奸的,都保持了岳飛的愛國氣節,好!唔,岳飛是怎麼沖到內黃的你能說清楚嗎?”

王庭文搖搖頭說:“主席,我不懂。”

毛澤東問:“岳廟在哪個方向,離這裡有多遠路啊?”

“岳廟在城裡,在東北方向,離這裡約有兩華裡。”

毛澤東輕聲向羅瑞卿、滕代遠說:“距這裡不算遠,你們看怎麼樣?”

然而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突然一陣陣“毛主席萬歲”的口號傳來。

候車室裡,人們從窗口發現了毛澤東,擁擠在窗口喊口號。原本同情毛澤東的羅瑞卿露出躊躇的神情:“請主席去岳廟,順情入理。即使沒有車子送,兩華裡的路也是可以走去的。但如果要去,還得從城裡走,現在你毛澤東已經被人發現,很可能傳到城裡,且不說走到湯陰城的鬧市區被人群包圍,你毛澤東一出車站之門,就會被發現的人群圍攏。”

“主席,天已不早了。很可能安陽站的人已等急了!還是以后有機會再來吧。”

毛澤東沉著臉,看了看表,已經9點40分了。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不去就不去吧!你羅瑞卿怕我失蹤了。”①

10點鐘左右,專列到達安陽。

走下車,毛澤東向迎接的人們掃了一眼,覺得來的人有些多了,不解地說:“怎麼?大家都來了”。

潘復生先期趕到安陽,他逐一向毛澤東介紹當地的領導。在介紹安陽行署專員程耀吾時,毛澤東問:“程耀吾,好一個名字啊,耳東陳嗎?”

程耀吾逐字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毛澤東聽后笑著說:“你這個名字沒有我的名字好。程耀吾,就是你光‘耀’自己,不‘耀’別人﹔我的名字叫毛澤東,‘澤東’,就是光澤大海,普澤東方。你是安陽人民的專員,為什麼隻照耀自己,不照耀人民呢?”說完,毛澤東哈哈大笑。程耀吾隻好啞然一笑。

毛澤東在車站詢問了安陽地區的土改、鎮反和工農業生產的一般情況后,登上小汽車向殷都遺址小屯駛去。

在小屯附近,毛澤東下了車,邊走邊向周圍的人說:“這裡,是中國最早的一個古都。紂王很有本事,是個能文能武的人。他經營東南,把東夷和中原的統一鞏固了起來。在歷史上,對發展文明的區域曾有過貢獻,是有功的。可是他濫用職權,為自己享樂,在修造重重樓閣和金碧輝煌的鹿台中,不知耗費了勞動人民多少金錢和血汗。”毛澤東又講了紂王的暴虐殘忍和他失敗的原因。他說:“今天來到這裡,反見不到什麼古了。”

毛澤東問程耀吾:“殷墟面積、范圍多大?這裡都出土了哪些古物?”

為了保証毛澤東的安全,小屯宣布了“戒嚴令”,但老百姓還是爬上房頂、騎在牆頭上,站在豎起的梯子上向這邊張望。當地負責導游的干部則向人們喝道:“瞧什麼?都下去,待在家裡不准出來,不准瞧!”

毛澤東向房上、牆頭的人看了一眼,不滿地說:“你們專搞些讓我脫離群眾的名堂,讓那些老百姓都下來麼,我又沒長三頭六臂。”

參觀了小屯,毛澤東上車,要到安陽市裡看看市容,羅瑞卿提議:“不下車,車緩行,乘車瞭望。”從大院街、唐子巷瞭望了文峰塔后,由南穿西大街向東,在十字大街轉南口向北,經城隍廟門口,瞭望了舊縣衙、城隍廟、高閣寺,沖著鼓樓駛去。在中山中街,毛澤東看見一家新華書店,突然呼喚司機:“停車!”他要像普通人一樣到書店裡去瞧瞧,去尋覓、獵取他所喜愛的圖書和古籍。

“你要干什麼?”羅瑞卿急切地問。

“我到書店裡看看。”

“不行!”羅瑞卿快步下車,伸出雙手,扶住了正要下車的毛澤東,把他緩緩地推進了車裡。扒開了剛剛圍攏過來的人群,羅瑞卿很快地上車,關上了車門。

毛澤東在車裡發了脾氣:“在湯陰下了車,你們不讓我看岳廟,現在,又不准我進書店,為了啥子呀?”

羅瑞卿沒有回答,只是下令:“開車!”車很快開到袁世凱的墓地袁墓。毛澤東下車,在潘復生等人的陪同下沿北神道,越過牌樓,進入墓區。毛澤東進碑亭,入饗堂,穿過后堂門,繞袁墓一周,登上袁墓之顛,環顧遠方,然后緩步走下袁墓,在一塊條石上休息。

毛澤東在這裡講述了袁世凱的罪惡歷史。有人提議,“袁世凱惡貫滿盈,他的墳應當平掉。”

毛澤東說:“不要平嗎,要把它保護好,留作反面教材麼。”

下午2點,毛澤東上車返回車站。因為毛澤東的車快,當毛澤東一行到達車站后,還有一些當地領導的車沒有到。

羅瑞卿、滕代遠催毛澤東上車北行。毛澤東不同意:“東道主還未來,見不到他們就走,不辭而別是不禮貌的。”

毛澤東在月台上足足等了10分鐘,當地領導才趕到。毛澤東對他們說:“安陽是個好地方,是曹操起家的地方,戰略地位很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你們要好好工作,把安陽建設得更美好。”毛澤東與省、地、市的領導握手告別,曹幼民責成公安局長路光來一直隨車駛過漳河,到邯鄲才返回。①

在列車行進途中,羅瑞卿、滕代遠追述了當年左權公葬的情景以及1950年移葬邯鄲。於是,毛澤東提出到邯鄲臨時停車,去看看左權墓。

專列到達邯鄲,毛澤東憑吊晉冀魯豫烈士陵園。

毛澤東一行下了專列。此行沒有通知地方領導。在邯鄲下車后,乘車直駛烈士陵園。在陵園門口下車后,毛澤東徑直朝迎門而立的烈士紀念塔走去。塔的正面刻著:“晉冀魯豫烈士紀念塔”。在紀念塔前,毛澤東摘下帽子靜默佇立。

然后緩緩戴上帽子,又轉到塔的西側和北側,最后到塔的東側。東側刻著毛澤東在延安的題詞:“英勇犧牲的烈士們千古無尚光榮”。塔碑的下面環繞著一組碑群,毛澤東仔細品味著每一塊碑文,繞塔一周后,穿過公祭先烈的大廣場,來到與塔碑相對的人民英雄紀念墓前。這是一座象征性的紀念公墓,墓內陳列有300多位烈士英名錄。毛澤東拾級而上,來到東側一座碑石前,上面豎排鐫刻著劉伯承的題詞。毛澤東從西側下了台階,來到陳列館,館門緊閉,一時找不到掌管鑰匙的人,毛澤東略等了一會,便問身邊的羅瑞卿、滕代遠說:“左權的墓在哪裡?”滕代遠指了指說:“在東面。”毛澤東一行向東走去。

在左權墓前,毛澤東摘下帽子,凝神沉思,然后繞碑一周,走下碑樓,戴上帽子。見東面工地上正在搭架施工,隨同人員告訴他:“那裡正在修建烈士堂。”毛澤東說:“他們應該有一塊安息之地呀。”①

下午3時多,毛澤東返回專列,繼續北上。

專列途經定縣,毛澤東參觀眾春園。毛澤東從火車站驅車直奔定縣城內東北角的一座古典園林——眾春園。詳細察看了保存在那裡的由蘇軾(東坡)在定州任知州時在中山后圃發現的雪浪石,並給隨行人員詳細講解了刻於雪浪石盆唇部的東坡銘文。看了雪浪石后,毛澤東又興致勃勃地登臨料敵塔,隻登到第二層,就因塔身坍塌殘破有危險,被陪同人員勸阻而終止。

專列途經保定。

11月2日,在河北省政府副主席薛迅的陪同下,毛澤東視察了保定古蓮池。

1918年10月6日,毛澤東、蔡和森為迎接准備赴法留學的湘籍學生,從北京趕到保定,第二天下午,同這些湘籍學生一起游了保定古蓮池。這次故地重游,毛澤東回憶了當年的情景,感慨地說:“不是那個樣子了!”他囑咐陪同領導一定要把這個名勝古跡保管好。

3日凌晨1時,毛澤東結束了這次出巡回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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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思瑤、趙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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