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岳
“小販”變副官
當時傳遞的情報都是密寫，就是用米湯寫在又薄又有韌性的美濃紙上，內容多是國民黨部隊調防的情況。“軍”用“j”表示，“師”用“s”表示，有不少的密語。
其實，中共北平地下黨關注趙龍韜將軍已經很久了，為之牽線搭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兒子趙明仁（化名王良）。
1946年的夏天，趙明仁從湖南沅陵回到了北平，進入北平市立男三中讀書。美國大兵強奸中國學生沈崇的事件發生后，一位思想反動的美術老師在課上污蔑說：“沈崇是想揀洋落兒”。課后，一位同學重復這位老師的觀點，另一個叫郭元熙（郭濱）的學生非常氣憤，據理力爭。飽嘗顛沛流離之苦的趙明仁站在郭元熙一邊，也和那個同學吵了起來。這一吵引起了郭元熙對他的注意。
原來，郭元熙不僅是位高中生，還是中共北平地下黨員。於是，他邀請趙明仁到石老娘胡同（今西四北五條）吉林會館和他同住，並找些進步書籍給他看。1947年夏，郭元熙介紹他加入了中共地下黨的外圍組織——“民主青年聯盟”。
趙龍韜將軍由蘭州調回北平后，聚少離多的父子見面多了。經過交流，趙明仁驚喜地發現父親不僅思想上傾向共產黨，而且還和左權、葉劍英、申伯純等人有過聯系。他將這些情況向郭元熙匯報后，郭元熙就有意經常到趙府來，和趙將軍攀談。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郭元熙認為趙龍韜政治上可靠，就把爭取趙將軍開展兵運的工作交給了趙明仁。接受任務后，趙明仁把地下印刷品如《目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等送給父親看，並把秘密“讀書會”的上百本進步書籍存到家裡，組織同學到“趙府”開展秘密讀書活動。郭元熙覺得條件成熟了，向上級匯報了趙龍韜將軍的情況，中共北平地下黨“學委”書記崔月犁指示：今后由城工部敵工部門負責與趙將軍聯系，由趙明仁引薦一位“錢先生”到趙府面見趙將軍。於是，開篇的那一幕就出現了。
從此，國民黨華北“剿總”系統的后勤供應、軍事調動等情報，從趙府秘密傳向晉察冀中央局城工部，而最初負責傳遞情報的，是未滿16歲的趙明勇。
趙明勇當時在師大附中讀書，也是“民主青年聯盟”的成員。王甦告訴他：“絨線胡同西口路西有一個煙攤，賣煙的人留著背頭，穿灰棉袍，左手插在兜裡頭。你到他那兒買煙，問他：你這兒有金錫包香煙嗎？他說：沒有。哈德門行不行？你說：行。他又問你：要洋火不？你說：要。這幾句話暗號對上后，你就把帶情報的鈔票交給他。”這位賣煙人，就是中共地下交通員高彤。
放學了，按照王甦的吩咐，心情有點緊張的趙明勇來到煙攤前，如此這般一番，趕緊將夾帶情報的鈔票遞給了高彤，轉身跑回了家裡。當時傳遞的情報都是密寫，就是用米湯寫在又薄又有韌性的美濃紙上，內容多是國民黨部隊調防的情況。“軍”用“j”表示，“師”用“s”表示，有不少的密語。哥哥趙明仁問他：“錢給他了？”心還在嘭嘭跳的趙明勇邊喘氣邊回答：“給了！給了！”第一次傳遞情報就這樣成功了。
前后十來次送情報都很順利，趙明勇不再慌張了，他感覺自己是個“老手”了。但就在這當口兒，他貽誤了一次送情報任務。這天上學前，二哥趙明仁叮囑他：“放學后不要在學校耽擱，趕緊回家，有一份情報要送。”趙明勇蠻自信地回答：“沒問題！你就放寬心吧！”於是，哥倆迎著朝陽離開家，一個到大學、一個到中學上課去了。
這天學校有體育課，在水泥小操場上練習推鉛球。趙明勇腳下穿著一雙帶鐵釘的日本軍鞋，側身、滑步，就在鉛球即將推出的一剎那，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后摔倒了。鉛球把他右手無名指砸壞了，縫了幾針。手這一砸，趙明勇就把送情報的事兒忘得一干二淨。
二哥趙明仁從大學回家后，見到弟弟手被砸了，問完了砸手的經過，又順帶問他送情報的事兒。這一問讓趙明勇如夢方醒：天吶！忘了送了。趙明仁很生氣，不顧弟弟手指受傷，狠狠地批評他。父親趙龍韜心痛地在一旁說：手都砸傷了，你就別說了。此后，趙明勇汲取了教訓，無論發生什麼事兒，他都沒有影響傳送情報。
不久，王甦發現高彤煙攤存在問題——煙攤旁新加了一個國民黨的交通警。為了更方便地傳遞情報，王甦建議趙將軍干脆以東北老家親戚的名義，安排高彤在自己身邊做了一名勤務兵，和趙明勇住在一間屋裡，免除交換情報環節。這件事極其機密，隻有趙將軍、趙明仁和趙明勇知道，就連趙將軍的夫人和岳母都不知曉。
就這樣，高彤搖身一變，從擺煙攤的“小販”成了身穿“國軍”制服的副官，還住進了趙家官邸，每天夾著皮包跟著趙副司令出入聯勤總部第五補給區機關，好不風光。為了搜集情報，趙將軍還有意識地帶著高彤到國民黨軍隊的“同仁”家打牌，誘導各位說些軍事上的機密事兒，旁邊的高彤一邊伺候這些“貴客”一邊用心記下。晚上，他再將這些情況梳理清楚，整理成文字情報交給王甦，轉中共華北局城工部。
在中共北平地下黨的精心安排下，趙龍韜的“將軍府”成為中共在北平有效的情報來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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