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朱紀新
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共產黨早期杰出的政治活動家、理論家,五四運動至大革命時期廣大青年熱愛的領袖,惲代英烈士的生平事跡可謂家喻戶曉。但以推翻封建社會、傳播共產主義為畢生奮斗目標的惲代英同時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男子,在其短暫的36 歲生命中,曾經歷過一段長達10 年的刻骨銘心的喪妻之痛。
求學期間,一樁門當戶對的婚姻1895 年8 月12 日,惲代英出生於湖北武昌一個官僚家庭。父親惲爵三為清朝八品小官,斷斷續續在湖北一些州縣衙門充當幕僚﹔母親陳葆雲出身於書香世家,自幼飽讀詩書,是代英兄妹們的啟蒙老師。
進入學齡階段后,惲代英先是與堂兄弟們一起在私塾學習,后來又先后就讀於龍正初等小學堂和武昌北路高等小學堂。讀高小時,惲代英文才出眾。1908 年,他以甲等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按照大清律條關於出國留學的規定,北路高等小學有資格派員留學,學校欲派惲代英赴美國留學。陳葆雲卻以“孩子年齡小,不適合出遠門”為由拒絕了。
1909 年,惲爵三攜家帶口前往湖北省老河口鹽稅局任職,惲代英失去了上中學的機會。在那段時間裡,他先后讀完了家中的藏書———《綱鑒易知錄》《古文觀止》《戰國策》《飲冰室文集》等。
1913 年春,惲爵三因失業而舉家遷回武昌。同年夏天,僅上過高小的惲代英以優異成績考進了私立武昌中華大學預科一班。他十分重視“砥礪行為,敦進學業”,經常修身反省,學習成績長期名列前茅。與此同時,他還博覽群書,不僅閱讀了大量社會科學方面的中外書籍,還涉獵許多自然科學的書籍,同時自學英、日、德文。由於惲代英知識淵博,很快就被師生們戲稱為“百寶箱”。
就在惲代英沉浸在孜孜不倦的學習中時,家裡開始准備操辦他的婚姻大事了。這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姻緣:不僅男女雙方的籍貫均為江蘇,而且女方的家長沈雲駒是武昌錢糧局的職員,曾與惲代英的父親惲爵三同為武昌府幕僚,兩人年齡相仿,職位相當。更巧的是,惲代英為惲家的二公子,而沈葆秀則為沈家的二小姐。由於兩家過從甚密,惲代英與沈葆秀即便談不上青梅竹馬,卻也是自幼便相識了。1915 年的下半年,在雙方家長的操持下,惲代英與沈葆秀喜結連理。這對新人生活幸福美滿,情投意合。他們“以口對口,以心印心”,互相體貼,互相幫助。惲代英常常向妻子宣傳新的思想,教她寫日記學英語,鼓勵她學好本事以便將來自立。沈葆秀雖然“婉柔似室女”,但“豪爽似男兒”,“好詩書、通情理、志道德”,積極支持丈夫學習上進,支持他創辦愛國主義進步團體互助社,結交林育南、黃負生等一批熱血青年,以探求救國救民的真理。
婚后,在惲代英的影響下,沈葆秀的弟弟沈仲清也成為互助社的核心成員,后來跟著惲代英參加了北伐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晴天霹靂,愛妻因難產去世1918 年2 月25 日,沈葆秀因難產去世,時年僅22 歲。讓人倍覺淒慘的是,還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男嬰。
愛妻的突然離世,對於風華正茂的惲代英不啻晴天霹靂,從此他精神恍惚,茶飯不思,陷入無休止的悲痛之中。26 日,為了紀念亡妻,悲痛欲絕的惲代英給兒子取名為“秀生”,並跪在聞訊趕來的岳父面前發誓:葆秀走了,代英今生不再娶妻!他還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吾此弦已斷,決不復續。向如我死彼存,彼豈能復嫁?則我豈能復娶乎?且吾昔日已與葆秀不啻要約數百回矣!”目睹妻子的遺物,他心裡暗暗作出決定,除少數留作紀念外,其余全部變賣,所得款項以妻子的名義捐作善款。
2 月27 日,日夜守護在靈床前的惲代英作了一副長達140 多字的挽聯悼念亡妻:念汝端肅聰明,豪爽似男兒,婉柔似室女。好詩書,通情理,志道德,原謂將來,黽勉同心,用全力造福社會,造福家庭。豈意汝如許年華,竟因這一塊肉,舍予而去﹔自此丁零寂寞,承歡失賢助,治內失良妻。思往事,睹舊容,撫遺嬰,隻看目前,張皇萬狀,更無法處置喪禮,處置庶處。回憶此三載姻緣,難禁我萬行淚,愴然以悲。
作完這副挽聯后,惲代英忽然想起,去年夏天自己參加基督教青年會在廬山舉辦的夏令會期間,曾給家中的妻子寫過幾封信,從而使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慰。當即找出筆墨紙硯,斷斷續續地寫起了《致亡妻沈葆秀書》:葆秀大鑒:卿愛讀吾書札。吾去年往廬山,曾數與卿書,卿心甚悅,豈意今日致卿以書,乃與卿幽明隔世耶?自卿棄吾以去,吾每夜不得卿入夢,竊意卿不致恝然於我。如此吾心中近來不知是何味,每日惟願他人替我作事,又願嬲伯文兄弟等談心。吾萬不料卿之舍予如是之速,而前日與卿所要約之事,一切盡成虛空也。……有道是禍不單行,就在惲代英深陷對愛妻的思念不能自拔時,28 日清晨,他和沈葆秀的愛情結晶———來到人世間僅僅四天的兒子秀生夭折了。惲代英心內不禁百感交集:莫非葆秀一路上孤寂難耐,將兒子帶去作伴了?於是,他眼含熱淚地在給妻子的長信中續寫道:吾書此時,汝所生之兒尚健在,以吾心緒不寧,故久擱筆,今續書此時,汝兒又夭。他人言,汝挈彼而去,彼誠在汝側,慰汝寂寥。接下來,惲代英不僅回顧了夫妻倆在生活中許多難忘的片段,並在信中重復了自己對岳父的承諾:卿去時,吾已跪於岳父前申明不復娶。此事在汝生前屢與汝言之。近來他人寬慰我者,其言語常為我留續娶地位。父親大人尚未歸(注:惲爵三此時供職於安陸縣政府某部,筆者注),此事尚須經一大奮斗,然吾意已決,應終不致負卿。吾不續娶,在家庭固恐內主無人,然卿既棄予,予何從得如卿之女子?且即得此等女子,予何能忍於負卿而另尋新好乎?
3 月6 日,惲代英的父親從安陸趕回。他在與父親的言談中再次表示了“不願續娶”的意願。當父親提到“單身過一輩子恐怕不合適”時,惲代英回答說:假如我先葆秀而死,她會改嫁嗎?既然封建禮教要求女子為夫守貞,為什麼做丈夫的就不可以為妻守貞呢?考慮到兒子一向做事認真,惲爵三建議兒子變通一下:你既然發誓不再娶妻,但並不妨礙納妾或者弄個貼身丫頭,以免落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遺憾。這一建議仍然被惲代英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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