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敏
1997年,為了紀念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建70周年,江西省委宣傳部、省委黨史研究室、省廣播電視廳等六個單位,聯合拍攝了以井岡山精神為主題的八集電視專題片《共和國之魂》。我作為該片撰稿人,與攝制組的同志們一起採訪了幾十位老紅軍。我們在北京採訪的第一位老紅軍就是蕭克上將。當時他已經90歲了。秘書對我們說,蕭老年事已高,你們採訪時間不要超過半個小時。可是當我們問起井岡山斗爭的往事時,蕭克將軍就說了個不停。我們的採訪足足持續了兩個小時。
1968年“五一”勞動節,蕭克在天安門城樓上見到毛澤東。毛澤東握著他的手,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資興的龍溪洞吧?那時,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槍啊?”蕭克沒有想到,時過40年了,毛主席還記得與自己第一次見面的事情。蕭克說:“當時,我們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總共有五六百人,但隻有50多條槍,300多根梭鏢。”毛澤東笑著點點頭,幾乎是重復著當年說的那句話:“好哇,揭竿而起,揭竿而起呀,農民起義都是這樣。”
蕭克,湖南嘉禾人,1925年加入國民黨,1926年在廣州中央軍事訓練班學習,參加了北伐戰爭。1927年初,蕭克從北伐的浙江戰場來到當時革命的中心武漢,並加入了葉挺的部隊,擔任連指導員。
一天,蕭克帶領連隊戰士們唱當時的國歌《卿雲歌》。連長鄭鳴英對他說,我教你唱一首更好的歌,叫《國際歌》。《卿雲歌》是中國的,而《國際歌》則是全世界無產者的歌。當唱到“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時,鄭鳴英解釋道,“英特納雄耐爾”就是共產主義。蕭克心想,鄭鳴英可能是共產黨。當時共產黨員的身份並沒有公開。在鄭鳴英的幫助下,蕭克讀了《共產主義ABC》,開始信仰馬克思主義,並希望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7年4月北洋軍閥殘忍殺害共產黨早期領導人李大釗,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屠殺中國共產黨人。蕭克看到報導后,痛恨張作霖和蔣介石。有一天,鄭鳴英問蕭克:“你不是想加入共產黨嗎?”蕭克說:“是啊,可我找不到哇。”其實,他已經猜到鄭鳴英是共產黨員。於是就試探地問:“你能幫我找到共產黨嗎?”鄭鳴英說:“我想想辦法吧。”
不久,蕭克要調到別的連隊擔任連長了。在他臨走的頭天晚上,鄭鳴英對他說:“晚上開一個會。”“開什麼會呀?”蕭克問。“你加入共產黨的願望就要實現了。今天晚上,就是你入黨宣誓。”蕭克一聽,激動得不得了。這天晚上,就在大革命遭受失敗,許多人退出中國共產黨的時候,蕭克卻面對黨旗,舉起了右手。鄭鳴英成為蕭克的入黨介紹人。
1927年8月1日,蕭克跟隨葉挺參加了南昌起義。起義之后,部隊南下廣東,在潮州、汕頭一帶遭到敵人的重兵圍攻。戰斗打得十分慘烈。蕭克的這個連打得隻剩下不到10個人。蕭克帶著戰士們突圍,在戰斗中,他們都被俘了。敵人對蕭克進行幾次審問,但由於他共產黨員的身份並沒有暴露,所以敵人將他們釋放了。
蕭克出來后,迫切希望能找到黨的組織。一天,他在海邊看到一艘輪船要開往廣州,心想,廣州曾經是革命的中心,那裡一定能找到黨的組織。於是他乘船來到廣州。
廣州也處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到處都在抓共產黨。蕭克四處尋找黨的組織,但沒有聯系上。於是回到湖南老家,從事農民武裝斗爭。
1928年1月,朱德、陳毅領導了湘南暴動。蕭克參加暴動,並擔任宜章獨立營副營長。蕭克的這個營有500多人,但隻有幾十支槍,其他都為梭鏢,被人們稱為“梭鏢營”。湘南暴動失利,部隊要向井岡山轉移,不少人不願意離開家鄉,也有些人看到暴動失利,對革命悲觀失望,說“靠幾根梭鏢鬧不出什麼名堂”。畢竟這支隊伍都是由農民組成。蕭克把部隊召集起來,鼓舞大家說,過去的農民起義之所以失敗,那是因為沒有黨的領導。現在我們盡管人數不多,武器裝備也差,都是梭鏢大刀,但是我們有共產黨的領導,隻要堅持斗爭,就一定能取得勝利。
蕭克帶領“梭鏢營”向井岡山轉移,在資興龍溪洞與毛澤東的部隊會合。毛澤東對蕭克說,沒接到朱德,接到了蕭克。蕭克成為湘南暴動部隊中第一個見到毛澤東的人。蕭克帶領梭標營跟隨毛澤東上了井岡山。
朱毛兩軍會師之后,成立紅四軍,蕭克任第29團連長,參加了五斗江、龍源口戰斗,並在戰斗中負了傷。
1928年6月,敵軍向井岡山根據地永新龍源口進犯。肖克所在的第二十九團在龍源口老七溪嶺與敵人展開激戰。蕭克接到命令向敵人陣地沖鋒。蕭克的這個連100多人,隻有幾十條槍,其他都是梭鏢,但紅軍打仗勇敢,不畏強敵,不怕犧牲。當沖到敵人陣地前沿時,蕭克感到右腳一陣巨痛,怎麼也跑不動了。一看,血流在地上,他中彈了。戰士們要抬他撤離陣地。但蕭克說:“快沖上敵人陣地了,我不能走,繼續沖鋒。”最終紅軍攻破了敵人陣地,將敵人打垮。
蕭克負傷住進了小井紅軍醫院。可是才半個月,當他聽說要攻打湖南酃縣,顧不得傷勢還未痊愈就出院,一腐一拐地返回連隊參加戰斗。
1928年8月,湖南省委代表背著毛澤東,將朱德、陳毅率領的第二十八、第二十九團拉往湘南攻打郴州。結果,郴州一戰遭到失敗。第二十九團在戰斗中幾乎潰散,許多人往宜章老家跑。蕭克這個連也都是宜章人,有人也想跟著跑。蕭克大聲吼道:“誰也不許跑,這是命令。”蕭克帶著第二十九團僅存的一個成建制的連隊返回紅軍大隊。第二十九團1000多人,隻剩下不到百人,而蕭克就帶回來六七十人。朱德對蕭克說:“第二十九團建制打掉了,沒有了,你就到二十八團來當營長吧。”不久,蕭克升任第二十八團營長。
1929年1月,蕭克跟隨毛澤東、朱德離開井岡山,開始了創建贛南閩西根據地的斗爭,任紅四軍縱隊司令員,獨立五師師長。1932年被派往湘贛蘇區擔任紅八軍軍長、紅六軍團軍團長,參與領導湘贛蘇區的反“圍剿”斗爭。1934年8月,蕭克與任弼時、王震率領紅六軍團開始了長征。
蕭克向父母親道別上井岡山時,他父親說,你自己去闖天下吧。蕭克為革命去闖天下,為窮苦百姓去闖天下,但他家人卻蒙受了災難。湖南省軍閥何鍵下令通緝共產黨要犯蕭克,並命令嘉禾縣縣長抄蕭克的家。蕭克的父親被抓走審訊,親生兒子和兩位兄長、嫂子被國民黨當局殺害。為了革命事業,蕭克一家有五位親人獻出了生命。當時蕭克正在贛南閩西千裡轉戰,對家鄉親人被害之事一無所知,直至紅軍長征途經湘南,才知道親人罹難了。
新中國成立后,蕭克擔任了國防部副部長、軍事學院院長、全國政協副主席。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
當我們說到革命理想信念的話題時,蕭老將軍擲地有聲地說,沒有堅定的信念,上不了井岡山,沒有堅定的信念,走不完長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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