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王竹青向謝覺哉老人寄出了叢家姐弟的合影,左為叢甘,右為叢丹。
叢德滋被捕后,伍修權送至獄中的紅毛毯。
叢德滋(左)與於千合影。
1938年,歡送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第一任處長彭家倫返回延安時的合影。前排左二為謝覺哉,后排左二為叢德滋,左三為伍修權。
毛澤東主席簽發的第00001號“革命犧牲工作人員家屬光榮紀念証”。
叢丹在翻閱父親叢德滋的資料。
西安事變中的《解放日報》,叢德滋任總編輯。
“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斗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銘刻在人民英雄紀念碑上的碑文,亦銘刻在國家和民族的心頭。
據民政部門統計,自中國近現代的民主革命以來,為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獻出寶貴生命的烈士約有2000萬人。他們大多數是共產黨員,大多數離世時風華正茂,大多數無名無姓。目前,全國有名可考並收入各級《烈士英名錄》的僅有193萬余人。
新中國的“第00001號”烈屬証,授予了烈士叢德滋的家人。
“叢德滋”這個名字,在革命烈士之中不算著名,他不曾擔任過黨的重要職務,也沒有留下驚天動地的赫赫戰功,甚至直到去世,他也只是一個沒有檔案記錄的中共特別黨員……
叢德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00001”的編號意味著什麼?這張烈屬証的背后又有著怎樣的故事?在他犧牲幾十年后,女兒叢丹開始一點點地還原父親的形象。
這是一次源於血脈的追尋,還原的是一份家國記憶。
牆上的生父
對於叢丹而言,關於生父最初的記憶,不是鮮活的面龐,而是牆上的一張烈屬証。
第一次接觸到這張長35厘米、寬30厘米的証件時,她的名字還是高錦明。
1951年12月初的一天,高錦明如往常一般,放學回家吃午飯。還未走到院門口,喧鬧聲扑面而來:有人咚咚地打著秧歌鼓,鄰居的叔叔阿姨們站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父母帶著笑意張羅著……
高家剛剛搬到位於蘭州寧沃庄文化造紙廠的家屬小院,周圍的人和物還很生疏。忽然出現的熱烈氣氛讓高錦明不知所措,有點“懵”了。
來客逐漸散去,家裡恢復了平靜,此時,高錦明注意到,大門右側的上方多了一塊黃底紅字的牌子,寫著“革命烈屬”。
父親高克明在客廳裡忙活著,他拿著榔頭錘子,在牆上比劃了半天,叮叮當當地把一塊玻璃鏡框挂了起來。高錦明站在跟前,盡力辨識著上面的內容:“革命犧牲工作人員家屬光榮紀念証第00001號,查叢德滋同志在革命斗爭中光榮犧牲,豐功偉績永垂不朽,其家屬當受社會上之尊崇。除依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工作人員傷亡褒恤條例》發給其家屬恤金外,並發給此証以資紀念。”最末的落款是“毛澤東”。
那時我國還未實行簡化字,証書上的字都是繁體,剛上初中的高錦明並不能認全。“德滋”之前的“叢”字寫作“叢”,高錦明不認識,但能猜得出那應該是個姓氏。不能讀出這個証書上很關鍵的字,讓她有些羞怯——此時,她還不知道這個字對她意味著什麼。
午飯后,父親一臉嚴肅地將高錦明叫進了房間,說:“我不是你的親爸爸,你的生父叫叢德滋,解放前被特務害了,他是為革命犧牲的,今天來的人是政府的,他們來送你生父的烈屬証。以后,你和弟弟就把名字改回來吧,你叫叢丹,弟弟叫叢甘,都是你親爸爸取的。”
眼前的“爸爸”竟然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牆上不能認全的“叢德滋”三個字成了自己的父親,叢丹一時轉不過彎來,“整個人都傻掉了。”
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下午的課,晚上睡覺前,高錦明小心翼翼地告訴母親,“爸爸說他不是我的生父……”對於孩子的質詢,母親王竹青沒多說什麼,“你親爸爸解放前被人害了,你別多想,好好讀書,以后會知道的。”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年幼時的很多細節都關系到我的身世。”蘭州一間簡朴的居室中,叢丹告訴記者,“以前我叫高錦明,但從記事起,家裡人總是‘小丹’‘小丹’地叫。一般來說,學名和小名都有點聯系,但這兩個名字根本搭不上關系。40年代,我們一家在陝西,租別人的房子,一次房東家死了人,挂著白布辦喪事,我還對弟妹們說‘咱家也死過人。’或許,我還朦朦朧朧地記得生父的犧牲。”
家人去了派出所,將姐弟倆改名為叢丹與叢甘,高家的六個孩子從此有了兩種姓氏。叢丹從母親和繼父那裡,逐漸獲得了一些有關生父的零星片段。但這位“牆上的生父”依舊是迷霧重重。叢德滋是如何參加革命的?都做過哪些工作?后來是如何遇害的?“00001號”烈屬証為什麼發給叢家?這一切,叢丹並不知曉。
因為牽扯到母親改嫁這樣“大人的事”,繼父對她又一如既往地疼愛,視同己出,叢丹很懂事地不再多打聽什麼。一家人和樂親密,同那時的普通家庭沒有什麼分別。
十幾年后,“文革”浩劫襲來,讓已經成年的叢丹與親生父親又產生了特殊的聯系。
中共蘭州市委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袁志學介紹,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蘇交惡,伍修權被誣為蘇修特務,因為他是叢德滋的入黨介紹人、主管叢德滋的情報工作,叢德滋的子女也受到了株連。在這期間,當上教師的叢丹被停止教學,下放農場,和幾個月大的兒子相依為命。
發生在身上的變故,讓叢丹下定決心去重新認識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告訴記者,“烈屬証上隻說我爸爸是為革命犧牲的,他不會是什麼‘蘇修特務’。我一定要查清楚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如今,記者在叢丹的家中看到,臥室的書櫃裡,整齊地碼放著十二個牛皮檔案夾,裡面裝滿了剪報、檔案、信件、照片,有些信件因為年代久遠,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不清,需要拿著放大鏡才能辨認出寫的究竟是什麼。
這些檔案背后,凝聚著一個女兒在生父犧牲多年后,窮盡半生之力的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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