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余
在美國期間，董必武廣泛接觸國際人士，開展國際統戰工作
“宣傳出去，爭取過來”是南方局開展國際交往，擴大國際統一戰線的重要策略。抗戰時期，董必武充分利用公開合法的各種渠道，與英美各國外交使團和英國記者斯坦因等國際友人廣泛接觸，宣傳中共的抗戰主張和抗日根據地的實績。還先后組織中外記者團和美軍觀察組前往延安進行訪問，有力地揭露了國民黨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真相，從而贏得了國際社會和國際輿論的廣泛同情和支持，打破了國民黨的外交壟斷。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45年董必武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參加中國代表團，赴美國舊金山出席聯合國制憲會議。這是中國共產黨首次登上重大國際政治舞台，成為中共開展獨立外交的重要開端。
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突破
1944年8月至9月，美、英、蘇三國和美、英、中三國的代表們，分別在華盛頓的敦巴頓橡樹園舉行會議，擬定了組織聯合國的建議方案。1945年2月4日至11日，英、美、蘇三國首腦在雅爾塔會晤，決定同年4月25日在美國舊金山召開聯合國會議，以制定《聯合國憲章》。中國是這一會議的發起國和參與國之一，中共和民主黨派如能派代表出席這樣的國際性會議，必將在世界范圍內得到關注和了解。因此，中共對爭取派代表出席這次會議非常重視。
1945年2月18日，毛澤東在中共的六屆七中全會上明確表示，舊金山會議中共應該參加，應與民主同盟一起聯合向美國和國民黨提出要求。同日，周恩來致電赫爾利，指出：舊金山會議不能僅由國民黨一方派代表參加，應包括國民黨、共產黨和民盟，國民黨隻能佔三分之一代表名額，其中還應包括國民黨民主派，三分之二應是共產黨和民盟的代表。否則不能代表中國，不能解決問題。
4月12日，董必武偕隨員章漢夫、陳家康乘飛機由重慶出發，經印度轉赴美國。21日，董必武一行抵達紐約。在此期間，董必武在一個外國朋友家中，會見了美國共產黨總書記白勞德。24日，董必武同中國代表團其他成員一起，飛抵舊金山。中國代表團在機場到下榻賓館的沿途，受到當地華僑的熱烈歡迎。下午，舊金山市華僑舉行盛大歡迎會，歡迎中國代表團的到來。
25日下午4點半，聯合國制憲會議在舊金山隆重開幕。會議。會議期間，共50個國家的282名代表和1726名各代表團的顧問、專家、秘書，還有2636名採訪記者齊聚一堂，氣氛十分熱烈。董必武和中國代表團其他成員一起，出席了大會開幕式。從5月3日起，各代表團成員分成4個專門委員會審議聯合國憲章草案。董必武被安排在第三委員會，即負責審議安全理事會的有關條文。這個專門委員會討論時，爭論最為激烈，因為涉及聯合國關鍵部成為整個會議的中心之一。
董必武到美國，是中共高層領導人第一次以公開身份在美國活動，不少人都想通過他了解共產黨人的真實形象。當時，有些美國記者多次想訪問他，都被一一謝絕。於是，有的記者就杜撰出一篇《董必武訪問記》在美國報紙發表，借他的口吻大罵蘇聯，攻擊共產主義制度。董必武對此十分憤怒，立即予以反駁。為了防止不懷好意的人繼續造謠，董必武於4月27日致函新華日報社：“所有在國外的一切談話，都將交《新華日報》正式發表，以免道遠傳訛，望諸友好鑒察。
5月1日，宋子文主持中國代表團中外記者招待會，共有600多名記者蜂擁而至。被國民黨當局宣傳為“危險人物”的董必武，自然成為關注的焦點。
一位美國記者好奇而友好地請董必武站起來，讓大家看看是否真的有點“危險”。董必武通曉英語，沒等翻譯人員翻譯，便面帶微笑、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向大家點頭致意。記者們看到的“危險人物”，原來是一位溫文爾雅、嘴巴上蓄有兩捋胡須的諄諄長者，頓時，全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記者招待會進行中，一位記者向董必武提問：“舊金山會議的成功，是否將有助於造成中國內部的團結與和諧？”董必武欣然作答：“是的，但非直接的。”他話語簡潔而有分寸，被翻譯成英語后，主持會議的宋子文又用英語復述了一遍，聽眾皆鼓掌表示歡迎。
會議歷時兩個多月，期間，董必武與各國代表日復一日地研究討論，經過數百個小時的仔細推敲，終於擬出了共19章、110條、長達萬字的《聯合國憲章》。6月26日，聯合國制憲會議在舊金山退伍軍人紀念堂舉行庄嚴的簽字儀式。《聯合國憲章》明確規定，聯合國的宗旨是維持國際和平和安全，並發展國際間的友好合作﹔聯合國所應遵循的基本原則是，各國主權平等，以和平方法解決國際爭端，不得侵犯他國的領土完整或政治獨立，並不得干涉他國的內政。在隆重肅穆的氣氛中，同中國代表團其他代表一樣，董必武用傳統的中國毛筆，在《聯合國憲章》上鄭重地簽下了“董必武”3個剛勁有力的楷書字。
彰顯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氣魄和風度
在美國期間，除參加會議以外，董必武還在愛國僑胞組織和南方局派往美國開展抗日愛國活動的中共黨員的協助下，代表中國共產黨進行廣泛活動。在舊金山，董必武走訪了華僑會館、中華學校、東華醫院等地，特別是在出席華僑憲政黨、致公黨舉辦的演講大會上，董必武做了《中國共產黨的基本政策》的長篇演講，以大量翔實的資料和事實向僑胞介紹中共領導下的抗戰軍民所取得的輝煌戰績，表明了中共關於建立民主主聯合政府的主張和戰后發展新民主主義經濟的方向。為進一步擴大中共的影響，董必武還主持出版了英文版《中國解放區實錄》一書，共印了5000冊，散發給出席舊金山會議的各國代表、外國記者及美國人士，比較詳細地向世人介紹了解放區軍民在抗擊日軍、政權建設、經濟和文化建設等方面的成就。
聯合國制憲會議結束后，董必武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帶隨員前往紐約，成立了由徐永瑛、唐照明、楊剛、徐鳴、賴亞力組成的工作小組，廣泛接觸美國人士，重點是更多地接觸旅美華人華僑。7月20日，應華美協進社的邀請，董必武出席該社在中國大廈舉行的學術建國討論會，做了題為《中國的問題的關鍵》的講演，指出中國問題的關鍵在於政治不民主，必須結束國民黨一黨專制，實現還政於民，依憲法選舉政府官員。在演講后回答提問時，一個反共分子向董必武提出：“你們共產黨是否擁護蔣委員長？”緊接著又提問：“你們共產黨講愛國，究竟是愛蘇聯還是愛中國？”董必武聽后把桌子一拍，義正辭嚴地質問他提出這樣的問題居心何在！揭露他的目的是妄圖乘機誣蔑中國共產黨，而結果卻恰恰相反，暴露了自己的嘴臉。董必武說畢立即退場，以示抗議。
回到住處后，唐明照、徐永瑛等問董必武，今天發這麼大的脾氣，必有緣故吧。董必武說：“那個家伙提的問題是反動派有計劃布置的，可是他那樣的提法既可惡又愚蠢，反而給了我一個用以揭露他的機會。在他之前提問的那個人很狡猾，是故意刁難我們的。日本還沒有投降，如果說不擁護蔣介石，他們就會加以利用，欺騙群眾。這樣就會制造我們和廣大人民之間在看法和感情上的分裂。我正在考慮如何回答時，恰好那個蠢家伙緊跟著提出愛蘇聯還是愛中國的問題，這就使我有機會把他罵一頓，然后立即退場，用不著回答前一個問題了。”他的深思熟慮，充分展示了一位身經百戰、機智勇敢、沉著老練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氣魄和風度。
董必武對辦好進步報刊《華僑日報》極為重視。到達紐約后即安排時間，主動接見華僑日報社的工作人員。當他了解到報社的經費比較緊張等問題后，便根據自己過去辦報的經驗，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董必武還指示：“辦報要有原則性，要反映廣大華僑群眾所關心的問題和他們的迫切要求，要為他們說話。僑報雖不是黨報，但凡是代表群眾說話的報紙都是政治性很強的報紙，順境和逆境隨著政治氣候的變化而變化。這個問題的解決也得依靠群眾，要善於團結好基本讀者，有事和他們商量，通過他們去聯系更多的讀者和群眾。舉行募捐是個好辦法，要努力使群眾感到報紙是他們自己的報紙。”華僑日報社的同志始終遵循董必武的教誨，后來，他們身處逆境，即使在社長被捕入獄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出版。
對在美國工作的中國同志，董必武也非常關心，主動建議把在紐約附近的同志召集在一起，給大家做了一個長達兩個多小時的報告。報告深刻地闡述了延安整風運動、黨的統一戰線以及中共中央對國際、國內形勢的分析還分析了中國革命的前途，他充滿信心地說：“隻要我們遵循黨中央、毛主席制定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緊密聯系群眾，堅決依靠群眾，是一定能夠克服一切困難，取得革命的徹底勝利的。”
董必武的報告使同志們進一步認識到延安整風對黨的建設和取得革命勝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紛紛表示要根據延安整風精神進行學習、檢查和改進自己的工作。無論在任何場合，董必武對同志們提出的各種問題，總是循循善誘地予以啟發、教導，激勵他們前進。
董必武還專程前往紐約郊外的一個山庄，看望了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美國進步作家史沫特萊。史沫特萊自1941年回國后，已有幾年未與董必武見面，再度相見，顯得格外親切。在史沫特萊的家裡，董必武還遇到一位哈佛大學教授，他對信仰共產主義表示不理解。董必武就向他解釋什麼是共產主義，說共產主義就是提高生活水平，就是使人民生活幸福。同時還向他宣傳了中國工農紅軍二萬五千裡長征的艱苦歷程和偉大意義。臨走時，董必武充滿信心地對史沫特萊說：“我們的前途多難，但總有一天會取得勝利。”此外，董必武還會見了史迪威的女兒、著名小說家賽珍珠、中國史專家費正清、美國國務院中國科科長文森特等美國朋友。董必武平易近人、謙虛嚴謹的作風，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和敬仰。
留下精神財富供后人詠誦
美國之行，董必武還有一件事給人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作為中國代表團的成員，他也收到一筆相當可觀的經費。但他處處精打細算，盡量節省開支，為祖國革命事業節約每一分錢。當時，董必武把1300美元的置裝費節省下1275美元，穿著一套僅25美元的朴素西服出席聯合國制憲會議以及其他外交活動。對於生活費，他除參加聯合國制憲會議的宴會與其他宴請之外，從不到大餐館用餐，總是到華人街餐館或者購買食物回住處食用。
在美國7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共節省下1240美元的生活費、200美元的交際費。如此節衣縮食，董必武不是為了給自己、給家人買東西，而是將節省下來的錢為革命事業購買最需要的東西。當他從周恩來的來電中得知，中共中央擬在上海籌辦黨報和通訊社，讓他在美國訂購印刷機械。董必武便將節省下來的經費，再加上華僑的部分捐款，購買了印刷機、打字機等物品。
1945年11月20日，董必武奉中共中央的指示乘飛機回國。26日抵達重慶，繼續主持南方局工作。
董必武在美國活動期間，廣泛地接觸國際人士、華人華僑，卓有成效地開展國際統一戰線工作，有力地宣傳了中共的抗日民主主張，擴大了中共的政治影響，提高了中共在華人華僑心目中的地位。美籍華人鄧治中在其《紐約唐人街》一書這樣評述：
1945年聯合國制憲會議在舊金山舉行。當時國民政府出席聯合國制憲會議的代表宋子文前來訪問紐約時，住在一家豪華的旅館裡，卻不接觸唐人街的華人，認為這些華人是未受過教育的工人，還拒絕接受邀請去唐人街發表演說。相反，出席聯合國會議的中共代表董必武（他那時在舊金山）卻在華僑主持的許多集會上講話，並到紐約唐人街廣泛走訪僑胞。這給紐約的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后來在思考中國在戰后世界中的前途時，華人中間幾乎沒有人認為國民黨獨裁統治繼續下去會有什麼好處。
董必武出席聯合國制憲會議，使中國共產黨首次以政府代表團成員的資格，出現在國際政治舞台上，從實質上打破了國民黨對外交壟斷的局面，標志著中共從此走上國際政治舞台。
（作者單位：中共重慶市委黨史研究室）
頻道精選
| 相關專題 |
| · 期刊選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