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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听龚全珍讲甘祖昌的故事

任辛 江仲俞
2013年07月12日17:10   来源:江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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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3条厚裤被压得很皱,应该请干洗店清洗一下。一问,洗一条要3元,太贵;我问熨一下多少钱。一条1元。我请店里熨了。南岭小学几次要我去讲祖昌艰苦奋斗的故事,答应他们明天讲。中午在他们学校吃午饭,这是我最怕的事。自己带点面条请他们加工。

●党支部来慰问,送来一个红包40元。我想:去年是20元,今年是40元。钱不多,但沉甸甸的。我一年交60元党费,反馈给我40元,我这个共产党员真有愧呀!我想,以后我每月要交50元为社会公益事业献爱心。

●到县政府大会议室听报告,关于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这个学习活动终于落实到离退休的老党员中了。这个学习确实万分重要,因为有些党员忘记了共产党的宗旨、奋斗目标,一味追求物质享受,唯利是图、吃喝玩乐成为他们的人生目标。

——摘自龚全珍日记

我常梦见祖昌。来了客,要去买肉,祖昌只掏出1元钱,这点钱买得到什么东西呢?就醒来了。

他的战友当面叫他“甘部长”,背后都叫他“铁公鸡”。物资紧缺时期,他这个做后勤部长的,不精打细算怎么行?第二次国共合作初期,祖昌常到西安购置部队生活用品,出差回来报销伙食费,每天不超过一角钱。同去的老张比他多出两倍,组织上找祖昌了解情况。祖昌说:“我和老张不同,我饭量小,一顿两个馒头就够了。而且我是南方人,在家炒了一罐辣椒,夹在馒头里就不用买菜,老张是北方人,要吃一点蔬菜。我吃了馒头喝点水就行了,老张爱喝点稀饭。这样加起来就比我多了。”

他到北京开会,上车前一碗面,车上一碗面,下车一碗面,三碗面到北京,次次如此。有一年,他了解到一个水稻优良品种叫“清江早”,生长期只有70天,很兴奋:“全县有1万多亩秧田,如果种‘清江早’正好赶上种晚稻,亩产五六百斤,就可增产五六百万斤。”他问什么地方有“清江早”,技术员说在清江县(后改为樟树市)农科所。祖昌说:“马上走!”技术员问:“清江火车站离县城七八里路,要不和县委联系一下,请他们派个车?”祖昌说:“七八里算什么?走着去!不能联系,联系了就给人添麻烦!”那天下着蒙蒙雨,祖昌的布鞋沾满了湿泥巴,他索性脱掉鞋子提在手上走。

老大平荣在部队做护士,我想把我的手表给她。征求祖昌意见,他说:“不用管。我四一年才开始戴表,她才当几天兵就戴表?”我说分工不同,当护士要打针、量体温、测脉搏,都离不开表。他说:“她不会到办公室看吗?办公室还能没有钟?”

平荣要结婚,看中了一套家具。我跟祖昌商量,祖昌说:“我只给200块。”

“200块钱好干什么?”我说。

他跟我算账:“你想想,我一天有11.35元,你一天也有1.9元,哪个农民有这么多钱?要是认为这是命好,应当得,就错了。这是人民的,应当用在正道上,不能浪费。”

我说:“我们结婚20多年,从没为钱争吵过,你要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我想买个橱,你不同意;买一套刀剪,你也不同意。我的收入包家用,你的钱支援国家建设,我没意见,但孩子要结婚,帮他们置办点家具,这算不得浪费。”

祖昌说:“我只有400块钱存款,你取出来给她200,家里留200过年。”

“200块钱好干什么呢?”我又苦笑起来,“家具大概要600块,被褥100块不够,给她700吧!”

“我没有钱。”一句话挡了回来。

我算了一下,我们为集体捐了85000多元,我不但贴了工资,连银行利息也都贴进去了。

●今天到幸福院报到,向院长说了来意,要求当义务服务员。自己买台洗衣机为老人们洗衣,缝补衣物。我到幸福院来安度晚年,这条路是祖昌指的,我也认为很合适。我将为祖昌的战友和他们的家属服务。幸福院旁边是琴亭小学,我还要为孩子们多做点事。

●外孙金锋从深圳打工回来3个多月,我们一直没有深谈过……他终于得到上班的机会了。他的心情与我的期望相同:不论哪个单位,什么工作,都愿意接受。对金锋的就业问题,我和金锋都讲现实,既然学校缺老师,当老师是最好的选择。我希望他能珍惜这份工作,并能努力学习,做好这项工作。

——摘自龚全珍日记

可能因为祖昌是军人吧,女儿们小时候都想当兵。那时不在莲花招女兵,平荣要祖昌给新疆军区写信,争取一个女兵名额。祖昌脸一拉:“征兵是有严格的计划和要求的,不能开后门,搞不正之风。”1972年,有女兵名额了,平荣自己去报名,但体检时右眼视力偏低,取不了。祖昌不但不去讲情,还跟人武部说:“她视力确实不好,右眼只有0.5。”

好在平荣品学兼优,被学校推荐入伍了。4年后,老三公荣满18岁,一个人跑到人武部报名。一体检,什么都好,就是脚不行。负责招兵的同志告诉她:“你是平足,不合格。”

公荣想不通,怎么是平足呢?她回家叫我脱袜子,我莫名其妙。她把我左脚板翻过来看看,又把右脚板翻过来瞧瞧,说:“奇怪了,妈妈不是平底脚。爸爸肯定也不是平底脚,不然的话,他走路怎么那么快?”

是啊!祖昌那时也70多岁了,年轻人和他一同走路还要紧追慢赶。村里人谁不知道,祖昌不到10岁就到萍乡做挑工;参加革命后,到永新、茶陵、莲花一带收破铜烂铁做子弹。不是那双铁脚板,哪能一次又一次在枪林弹雨中穿行!

晚上,祖昌从地里回来,公荣提起爸爸的脚看了一下,大声叫:“呀!爸爸是平底脚!”

祖昌说:“平底脚怎么了?你能走得赢我?”公荣那个委屈啊,说:“就是因为我遗传了你的平底脚,去当兵,人家说不合格,不收我。”祖昌说,现在当兵要求严格,女兵更是百里挑一,不收平底脚是对的。平底脚走路慢,走多了脚痛。可是如果不怕苦,勇敢锻炼,照样能练成个铁脚板。“像我这双脚,别说碎石子扎不破,就连玻璃碴、铁钉子也扎不破。”他越说越得意,但为公荣疏通关系的事,只字不提。公荣的参军梦就没有实现。

回江西前,我在新疆军区八一子弟学校当老师。1957年初,我提出已离开山东老家15年了,想回烟台探亲。祖昌说:“好嘛,不过今年夏天我们要回江西了,你要办好离职手续。”

我惊呆了。翻看祖昌的日记,里面夹了3张请求回乡劳动的报告,从1955年到1957年,每年一张。上面写着:“自1951年我跌伤后患脑震荡后遗症,经常发病,不能再担任领导工作了,但我的手和脚还是好的,我请求组织上批准我回农村当农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力量。”

我的心在颤抖,他回去当农民,我去干什么?我问:“你们家乡有学校吗?”

祖昌说:“你问得真怪,全国都有学校,我家乡为什么没有?”

我又问:“你们那里的学校缺老师吗?”

“这个我不知道。”他看着我,“噢——,你是怕回去没工作,没饭吃吗?你只能当拿工资的老师吗?正规学校不要你,就不能当义务老师?你就不能帮群众扫盲?!”

我想起同事给我出的主意:让他先走,过一年半载,等他给我联系好了工作,我再去。没想到我话还没讲完,他的脸就拉了下来:“要走就一起走,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祖昌回到了莲花,就像雄鹰回到了天空,脸上总是挂着情不自禁的笑。我呢?突然变成了“外国人”:我讲话,家里人瞪着眼睛看;他们讲话,我也听不懂。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稻田,白天大人们出去干活了,我却不知该干什么。连话都互相不懂,还扫什么盲?想来想去,我只有到县文教局去碰运气了。跟祖昌一说,他说:“好嘛,你自己去找吧!”因为作好了被分到离家更远的学校的准备,我背着被子和几件衣服,步行了40多里路,到了县文教局。

正好,坊楼刚开办了一所中学,缺老师,我就去教书了。

11年前,我遇到一位年轻人,他说:“甘祖昌苦了一辈子不抵。他还叫崽女务农,真是糊涂。”我反驳说:“他的物质生活虽俭朴艰苦一点,但精神却十分丰富充实。”他说:“精神管屁用,现在谁还讲精神,捞到了实惠就是好。”这是对祖昌的误解。他从来没有反对孩子们升学、就业,但必须凭自己的本事,不能要求组织上照顾。

祖昌没为儿女做什么,但他所做的是为大家的儿女造福,自己的儿孙也在其中了。

(责编:程宏毅、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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