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艳
降边嘉措回忆说:“从昌都到拉萨,部队走了56天。越往西走海拔越高,困难越大。从昌都到拉萨约1150公里,我们横穿藏东北草原,翻过连绵横亘、终年积雪的19座大雪山、几十个山岗和丘陵,渡过几条大河。这期间,我们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当时有人统计,全军几万名干部、战士,竟没有一个胖子,被称为‘群体轻量级’。”
从昌都出发前,军部和文工团都一分为二,主力作为第一梯队先行,辎重和体弱的同志组成第二梯队,另外还有牦牛运输队。降边嘉措被分配在第一梯队。过了怒江,进入藏北草原,那里基本上是冰天雪地的无人区。
降边嘉措说:“当时部队的给养都是自己携带,部队买了很多骡马,组织了自己的驮运队。可是刚过怒江,骡马就死了一大半。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倒毙的骡马,令人心疼。畜力不足,就只有靠人力,当时每个战士的背包、武器弹药、粮食加起来有三四十公斤,个别身体好的背得更多。机关和文工团的女同志和小同志也要背10多公斤。部队抽调出来一些人到附近牧场去买酥油、糌粑、奶食品和牛羊肉,我也被抽去。我们白天和大部队一起出发,抄小路找牧民、帐篷,晚上再赶到宿营地,比其他同志要多走许多路。我们非常辛苦,收获却不大,沿途竟没有一个居民点,只有零星的帐篷,住的是远山的放牧人,他们自己就很穷,我们只能买到很少一点儿食品。”
进入藏族聚居区前,十八军成立了政策研究室,主要研究藏族地区的风俗习惯,并向战士们讲解,要求大家理解和尊重藏族同胞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当进入几乎全民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聚居区后,尽管部队一路上补给非常缺乏,但指战员们坚决不打飞禽走兽,也不抓河里的鱼,对藏族群众秋毫不犯。遇到佛塔、玛尼堆,指战员们都会尊重藏族同胞的宗教信仰,顺时针左转。大部队为了不扰民,不会住在藏族群众家里,也不会住在佛寺里,都是在野外搭帐篷。军长张国华要求战士们给藏族群众当“长工”,一路上帮助他们干农活、修房屋,让他们与群众在劳动中相互了解。如果难免在群众家中借宿,部队开展了一项“满缸运动”,即帮群众挑水,保证群众家的水缸是满的。
十八军一路还免费为藏族同胞治病,深受群众欢迎。过去,藏族同胞看病很难。穷人生病大多耗着,没钱买药,也请不来医生,有时会请喇嘛念经。部队卫生队免费治病的消息传开后,藏族同胞就络绎不绝地上门求医。卫生员的战士还编了句顺口溜:“头疼发烧,阿司匹林三包,欢迎藏胞来找。”自从踏上进藏之路,十八军官兵就以人民军队特有的热忱和纪律,逐渐消除了当地藏族群众心中的疑虑。而十八军进藏后表现出的友好和对藏族同胞的关心,使他们认为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是不同于以往的“新汉人”。
牦牛运输队里很大一部分是藏族土司家的长工,他们能适应高原气候,又很会赶牦牛,成为了运输队的主力。运输队一路上需要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高山,有时还需要在高山上过夜,条件相当艰苦。十八军当时付给这些藏族同胞双倍的工钱——他们以前为土司干活是不可能有工钱的。他们很感激,干活特别认真卖力。高山上十分湿冷,有一个叫其梅白珍的“娃子”,为了不让那些用麻布口袋装的大米受潮,就脱下自己的藏袍裹住好几袋大米。当战士们劝她不要这样做时,她跑去紧贴着牦牛说“可以这样取暖”,就那样过了一晚。降边嘉措说:“其梅白珍的事迹后来被很多人知晓,据说1954年她还被送到西南民族大学的预科班学习。”
降边嘉措告诉记者,运输队里还有个特殊的编制,叫“藏文干事”,其实就是会一些汉语的藏族翻译。他们是汉族战士与藏族“长工”间的“桥梁”,大家在互帮互助中走过艰难的路程,成为了好朋友。
当运输队要通过怒江时,江水凛冽刺骨。要在河水中把不属于同一家的马匹、牦牛赶过河,只有有经验的藏族人才行。藏族同胞想出了主意:给马匹灌热乎的浓茶,这样它们会感觉兴奋和暖和,容易快速渡河。操作好以后,运输队的藏族同胞二话不说,骑在马背上就趟水过河。当战士们想办法给他们取暖并感谢他们时,藏族同胞憨厚地说:“忍一下就省得你们过河又重新租马了嘛。”张国华军长曾经说:“离开藏民的支援,我们进驻拉萨是不能想像的。”战士们也都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山东人民用小车推出来的,进军西藏的胜利是藏族人民用牦牛驮出来的。”
1951年10月24日,第十四世达赖喇嘛致电毛泽东,表示拥护中国共产党和中央人民政府的领导,拥护《十七条协议》。就在这一天,降边嘉措所在的部队走到拉萨河畔,看到了耸立在群山之上的布达拉宫。10月26日,解放军举行隆重的入城式,降边嘉措当时走在了腰鼓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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