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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瞿秋白的友谊

糟   羹

2013年12月16日08:14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瞿秋白夫妇第三次来鲁迅家避难,是在搬出东照里之后的1933年7月下半月。

1933年6月初,瞿秋白夫妇从日照里搬出,跟冯雪峰同住。冯雪峰本来是在上海中央局宣传部负责一个通讯社工作,这时候调到中共江苏省委任宣传部长。瞿秋白和冯雪峰同住,是当时中共中央上海局的意思。但不到两个月,省委机关被敌人发觉了,牵连到他们的住处,他们必须在半小时之内搬出东照里。情况十分险恶!“到周先生家里去罢!”瞿秋白夫妇和冯雪峰都毫不犹豫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样一句同样的话。当时是夜里,又刚好下大雨,瞿秋白夫妇各带了一点行李坐上黄包车分头出发了。

约在深夜2时左右,鲁迅和全家人正在酣睡,忽然听到前面大门不平常的声音敲打得急而且响,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鲁迅要去开门,许广平拦住了他以后自己去开,以为如果是敌人来逮捕的话,她可以先抵挡一阵。后来从门内听出声音是瞿秋白,许广平这才开门,见他夹着一个小衣包,仓卒走来。瞿秋白刚刚来了不久,敲后门的声音又迅速而急迫地响起来,鲁迅夫妇想:糟了!莫非是敌人跟踪而来?还是由许广平先下楼去探听动静,这回却是杨之华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同进来,原来是一场虚惊。但东邻住着的日本人和西邻住着的白俄巡捕都开窗探望这不寻常的事件,鲁迅夫妇不由得替瞿秋白夫妇的安全捏了一把汗。但总算有惊无险,瞿秋白又在鲁迅家里住了一段不太长的时间。

在这次避难期间,鲁迅为了使当时很拮据的瞿秋白能得到一笔稿费,便请瞿编一本《鲁迅杂感选集》并写序言。瞿秋白一连几天阅读并研究鲁迅所发表的杂文,然后用了几个晚上将此书编成,该书序言1.5万余字。对于《鲁迅杂感选集》序言,鲁迅尤其看重,因为瞿秋白这篇长篇论文,全面分析了鲁迅的思想,对鲁迅的杂文给以很高的评价,对鲁迅的杂文的战斗作用和社会价值给以应有的历史性的估计,这样的看法和评价在中国那时还是第一次。鲁迅对于自己的杂文的战斗作用是有坚定的信心的,但那时候不但敌人想用种种方法压杀它,而且在进步的文艺界也不够看重它,这样就多多少少会减少了一些它的影响。而瞿秋白的这篇序言,对鲁迅的战斗精神是一种支持和鼓励,同时也是提倡和宣传了杂文这种战斗武器。

鲁迅将书稿送交北新书局后,即致信北新书局老板李小峰,说:“此书印行,似以速为佳”,这固然有他看重瞿秋白所作的序言这个因素,但急于在经济上帮助瞿秋白也是主要原因。出版后,鲁迅即给瞿秋白“编辑费”200元。可以说,如果没有鲁迅持续不断的在经济上的支持,瞿秋白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头几年,在白色恐怖下的上海,在几乎断绝了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是很难写出那么多传诸后世的文章和译作的。

1934年1月初,瞿秋白离开上海去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工作。临行前到鲁迅寓所叙别,又在他家小住几日。这一次,鲁迅特别表示惜别之情,自动向许广平提出要让床铺给瞿秋白安睡,自己宁可在地板上临时搭个睡铺,觉得这样才能使自己稍尽无限友情于万一。

瞿秋白走后,鲁迅常常挂念他是否已经平安地到达中央苏区。

忽一日,接到一封从福建长汀的来信,信上说瞿秋白不幸被敌抓去了,他冒为医生,还能遮瞒一阵子,他写信来要求接济。鲁迅收到信以后,就和弟弟周建人一道设法从各方面筹资,打算买一个铺子,以此作担保去跟监狱当局交涉,将瞿秋白保释出来。

瞿秋白于1934年2月到达中央革命根据地红色首府瑞金,任毛泽东担任主席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执委会委员、人民教育委员会委员(中央政府教育部长)等职。中央红军长征后,他留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任中共苏区中央分局宣传部长。1935年2月,在福建长汀被俘,因叛徒指认,敌人得知他的身份后,采取各种手段利诱劝降,都被他凛然拒绝。6月18日,他坦然走上刑场,沿途高唱《国际歌》、《红军歌》,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共产主义万岁”口号。到达罗汉岭前的中山公园后,盘膝坐在草坪上,饮弹洒血,慷慨就义,时年36岁。

瞿秋白英勇就义,由于消息的阻塞,鲁迅一时未能知闻,所以在7月30日和8月9日还在设法筹资营救。后来确信瞿秋白已经为党捐躯了,鲁迅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悲痛不已,甚至连执笔写字也振作不起来了,他感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未能完成为亲密战友服务的心愿。

为了纪念这位异乎寻常的“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的知己,鲁迅怀着无限沉痛的心情与茅盾、郑振铎以及瞿秋白生前的其他几位好友筹划为瞿秋白出本书。

鲁迅与茅盾商定,先印瞿氏译文,取书名曰《海上述林》。然而,瞿秋白夫人杨之华却认为瞿的写作要紧,翻译倒在其次。但鲁迅认为,他的写作方面含有思想性、政治性的文字,一时恐怕难以齐全,“编集较难,而且单是翻译,字数已有这许多,再加一本,既拖时日,又加经费实不易办”。为此,他力主“不如先将翻译出版,一面渐渐收集作品,俟译集售去若干,经济可以周转,再图其它可耳。”

于是,从10月22日《海上述林》开始着手编辑。至于编法,鲁迅在此后致曹白的信中说:“《述林》是纪念的意义居多,所以竭力保存原样,译名不加统一,原文也不注了,有些错处,我也并不改正———让将来中国的公谟学院来办吧”。

何为鲁迅所说的“公谟学院”?公谟即康谟尼斯,即共产主义,意即到革命胜利以后,由共产党所领导的文化机关去审定烈士的文集。

其时鲁迅已是形销骨立,但他抱病忍痛,殚精竭虑为此书操劳。一个月之后,30余万字的《海上述林》上卷编就。

至1936年,鲁迅的病情日渐加重,经常咳嗽和发低烧,体重只有三十几公斤,但他仍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了编辑《海上述林》上。在鲁迅日记中,常见“夜编《述林》下卷”、“夜校《述林》下卷起”这类记载。从编辑、校对、设计封面、装帧、题签、拟定广告及购买纸张、印刷、装订等项工作,鲁迅无不详细谋划,以便使书籍更臻于完美。3月份,鲁迅作《海上述林》上卷序言。4月底,写成《海上述林》下卷序言。然后,鲁迅托内山完造先生寄往东京印刷。

10月2日,也就是鲁迅逝世之前的17天,在日本印刷的《海上述林》上卷寄至上海。《海上述林》的印刷非常考究,分平装和精装两个版本,全部用重磅道林纸精印,并配有插图。精装本书脊,用麻布做封面,字是金色,形式典雅;平装本用天鹅绒做封面,同样用金色。由于受国民党白色恐怖影响,这本书没有署译者姓名,只有书脊和封面 上印了鲁迅亲笔所写“STR”(即史铁儿,瞿秋白曾用过的笔名)三个金字,书名亦由鲁迅亲笔题签。

收到《海上述林》后,鲁迅“即开始分送诸相关者”。为了扩大《海上述林》的影响,鲁迅亲拟广告一则,载于1936年11月20日《中流》第一卷第六期,全文如下:“本卷所收,都是文艺论文,作者既系大家,译者又是名手,信而且达,并世无两。其中《写实主义文学论》与《高尔基论文选集》两种,尤为煌煌巨制。此外论说,亦无一不佳,足以益人,足以传世。全书六百七十余页,玻璃版插画九幅。仅印五百部,佳纸精装,内一百部皮脊麻布面,金顶,每本实价三元五角;四百部全绒面,蓝顶,每本实价二元五角,函购加邮费二角五分。好书易尽,欲购从速。下卷亦已付印,准于本年内出书。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代售。”

《海上述林》下卷于年底印成时,鲁迅已逝世,遗憾的是没有看到它的问世。

《海上述林》的出版,不仅是鲁迅对瞿秋白的纪念,也是现代文学史对鲁迅的纪念。瞿秋白与鲁迅之间,其友情真可谓深厚无与伦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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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吴思瑶、赵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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