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肩負起全部家務之外,楊開慧也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了黨的事業,把全部的依戀和寄托貫注到毛澤東身上。在繁忙之余,面對孤燈幼子,楊開慧難免生出惆悵之情。而毛澤東的生活節奏太快,太強,似乎有些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1923年12月底,毛澤東又要離開長沙,到廣州參加國民黨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如此行色匆匆,使三年的夫妻生活離多聚少。
革命與愛情,事業與家庭,無疑是經常困擾夫妻間的話題。
是呵,前者和后者,猶如太陽和月亮。
沒有月亮輝映,太陽也會憂傷。
因為太陽照耀,月亮才會發光。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清水塘邊的小道,夫妻倆不知走了多少回。而這天拂曉的送別,清冷的天色,清冷的彎月,清冷的水塘,清冷的草路,再加上妻子楊開慧那清冷的眼淚。此情此景,毛澤東實在忘懷不了。
於是,一首《賀新郎•別友》就這樣從心底裡涌了出來——
揮手從茲去。
更那堪淒然相向,苦情重訴。
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
知誤會前番書語。
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
重感慨,淚如雨。
今朝霜重東門路。
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
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
憑割斷愁絲恨縷。
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昵兒女語。
山欲墜,雲橫翥。
如果說《虞美人•枕上》說的是“昵昵兒女語”,這首詞卻明確表示“不為昵昵兒女語”了。哪怕是在茫茫世間做漂萍般的“天涯孤旅”,也要割斷綿綿情絲。
說得比較含蓄,革命家的情愫,卻是一目了然。
但是,詞的上半闋又分明是地道的“兒女語”,分明是夫妻間難舍的人間知己情,詩人甚至把一些不快的誤會和私房話也寫了出來,希望妻子把誤會化作過眼滔滔的雲和霧。
健筆寫柔情,婉約透豪放。
沒有脂粉氣,卻是情意長。
“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哪一個更圓,哪一個更亮?”——這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詞。
在這首《賀新郎•別友》裡,革命和愛情,太陽和月亮,交相輝映。你已無法剝離出,哪是革命的太陽,哪是愛情的月亮。
毛澤東非常看重這首詞。
在延安的時候,他曾讀給來訪的美國記者史沫特萊聽,使后者當即認定他是詩人。到了晚年,他多次修改這首詞,一直到1973年。
上闋結尾“重感慨,淚如雨”,改為了“人有病,天知否?”
下闋結尾“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昵兒女語。山欲墜,雲橫翥”,改為“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像台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
愛情之歌融化進了革命的濤聲。
月光融進了陽光。
正是為了去擁抱革命的太陽,1927年8月下旬,一個朦朧的夜晚,楊開慧站在長沙板倉楊家后山的棉花坡上,再一次目送著穿一身灰色長袍卻要去領兵打仗的毛澤東漸漸遠去。
結婚7年,留下3個孩子,大的才5歲,小的才幾個月。楊開慧肯定不會想到,這竟是他們的永訣。
在離別中,毛澤東馳騁疆場,成了馬背詩人。
在離別中,楊開慧堅持地下斗爭,撫育孩子,在孤燈長夜裡,伴著那流淚的燭光,寫下她獨特的心曲——
“無論怎樣都睡不著,雖然倒在床上,一連幾晚都是這樣,合起來還睡不到一個晚上的時辰。”
四處轉戰的毛澤東,四處托人打聽楊開慧的下落。他甚至給遠在上海的李立三寫信說:“開慧和岸英等我時常念及他們,想和他們通訊,不知通訊處,聞說澤民在上海,請兄替我通知澤民,要他把開慧的通信處告訴我,並要她寫信給我。”
毛澤東隨后用暗語給楊開慧寫了一封信,說他出門后,開始生意不好,虧了本,現在生意好了,興旺起來了。
楊開慧接到了毛澤東的來信:“他終於有信來了,我接著喜歡得眼淚滾流下來了。”
每天在相思中掰著指頭度日的楊開慧,迎來了毛澤東的生日。1929年12月26日這天,她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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