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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歷盡“文革”磨難

2014年01月06日09:33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橫禍突然降臨

歷史的車輪,呼嘯著行駛到了1966年夏季,一場被林彪、“四人幫”制造的空前浩劫降臨神州大地﹔由毛澤東親自發動和領導的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勝似洪水猛獸,在全國洶涌澎湃。一時間,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群魔亂舞。團中央首當其沖,作為團中央第一書記的胡耀邦,在劫難逃。他受到的沖擊和摧殘是空前的。然而,他沉著堅定,豁達開朗,錚錚鐵骨,處之泰然,如竹之堅,似鬆之勁,表現了一個真正共產黨人的凜然正氣。

為了全面發動“文化大革命”,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於5月4日至26日在北京舉行,會議通過了在會前由陳伯達等人起草的、由毛澤東多次修改的中共中央通知,即《五一六通知》。這次會議的召開,標志著“左”傾方針在黨中央佔據了統治地位,“文革”進入全面發動階段,一場令世人深惡痛絕的浩劫向全國蔓延。

緊接著,5月28日,中共中央發出設立中央文革小組的通知,由“左”得出奇的陳伯達任組長,反革命陰謀家康生任顧問,一直做著“女皇夢”的江青任第一副組長。他們駕凌於中央政治局之上,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攪得“周天寒徹”。

6月3日,劉少奇、鄧小平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會議針對當時運動混亂局勢,依照慣例決定向北京市的大學、中學派出工作組,領導“文化大革命”,力圖“文革”有領導、有秩序地進行。會上決定北京市中學“文革”由團中央負責。

為此,共青團中央書記處召開緊急會議,成立了以胡耀邦為首的書記處3個書記組成的領導小組。隨后從北京和全國各地抽調1800多名干部,組成300多個工作組,陸續向北京8個區的中學派出,並在各區成立工作隊,由團中央部分書記、常委、部長擔任隊長。

7月24日,工作組進駐各中學不到兩個月,毛澤東便召集中央常委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開會,認為進駐學校的工作組,干擾了“文化大革命”的大方向,鎮壓了學生運動,便作出了撤銷工作組的決定。29日,康生、陳伯達、江青、王力傾巢出動,指揮批斗工作組,從而掀起一股各學校趕打工作組的武斗歪風。不幾日,中央文革小組的張春橋、王力、關鋒等人到團中央機關煽風點火,對團中央“造反”的紅衛兵表示支持。胡耀邦以政治家的敏感,察覺到這伙陰謀家的矛頭所向,無比憤怒地說:“派工作組是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定的,中央文革小組的做法很不正常。”他要胡克實當即打電話向鄧小平匯報。鄧小平也泥菩薩過河,感到無可奈何。

8月1日,中央文革小組的陳伯達、康生、江青、姚文元一伙,召集胡耀邦、胡克實、胡啟立、王照華等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到釣魚台國賓館“訓話”。江青以“太上皇”的姿態歇斯底裡地問胡耀邦:“你是什麼成分出身?”胡耀邦理直氣壯地回答:“下中農出身!”江青接著咬牙切齒地問:“團中央為什麼要派工作組?”這是明知故問,因為派工作組是劉少奇、鄧小平根據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作出的決定,江青企圖通過胡耀邦之口揪出派工作組的“黑后台”。

胡耀邦敢於承擔責任,挺身而出,堅毅地回答:“是我派的,我是團中央第一書記,我有責任!”江青陰陽怪氣地諷刺說:“你怎麼由‘紅小鬼’變成了‘膽小鬼’?你不敢揭露劉少奇,明明是為他開脫,你承擔什麼責任?”

未等胡耀邦反駁,江青又問胡克實:“你是什麼成分出身?”胡克實回答:“我是做房產生意的小商業者出身。”江青不無諷刺地說:“哦,賣瓦片的。”

接著又問胡啟立:“你呢?什麼出身?”胡啟立回答:“舊官員出身。”

江青又歪著腦袋,不可一世地問王照華:“你出身什麼階級?”王照華大聲說:“出身中農!”

“哦,燒窯、賣瓦的,是一把的!”江青搖頭晃腦,擺出盛氣凌人的派頭,哼著鼻子說了一通“文化大革命”的意義,指責團中央領導“文革”不力,已步入歧途。她最后氣焰囂張地說:“團中央非改組不可,你們回去吧!”

8月6日,驕陽似火,酷暑難耐。北京中學生在天橋劇場召開關於宣傳反動的血統論的辯論會。康生、江青到會講話。康生在講話中殺氣騰騰地攻擊團中央有嚴重錯誤,說:“團中央某些人不是站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方面,而是站在資產階級鎮壓革命這一方面。‘改組共青團’這一要求是很正確的。”江青更是怪聲怪氣地尖叫:“紅衛兵小將們,我堅決支持你們,向你們問好!”

胡耀邦預感到一場橫禍即將降臨。果不其然,8月13日至15日,一些紅衛兵和中學生佔領了團中央機關大樓,團中央機關工作陷於停頓,受到“造反派”和紅衛兵的嚴重沖擊。有人公然指責共青團是反“毛澤東思想”的“生產團”,胡耀邦一夜之間成了“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三反分子”、“反革命”,接著又成了“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的忠實走卒”,被革命造反委員會“打倒”。

當時,誰都沒有想到,毛澤東批評團中央派工作組進駐中學是錯誤的,他說:“團中央應站在學生一邊,但卻站在了鎮壓學生一邊。”又說,“工作組犯了方向路線錯誤”,“工作組鎮壓了學生運動”,“歷史上隻有國民黨、北洋軍閥才鎮壓學生運動!”

8月13日,北京市中學生在工人體育場召開有數萬人參加的群眾大會,批判團中央在工作組問題上的“錯誤”。會上由李富春代表黨中央宣布了中共中央關於改組共青團九屆中央書記處的決定。15日,在團中央系統全體工作人員大會上,再次宣布改組團中央書記處、成立臨時書記處的決定。臨時書記處書記為路金棟、王道義。胡耀邦則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撤銷團中央第一書記及其他職務,保留黨籍,以觀“后效”。

形勢急轉直下,急風暴雨似的紅衛兵運動攪亂了整個社會秩序,並逐漸被林彪、江青一伙所利用、操縱。他們在“文革”中篡黨奪權的政治野心急劇膨脹,用極其卑劣的手段,企圖打倒一批久經考驗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首先拿團中央的胡耀邦“開刀”。

在“文革”開始的幾個月時間裡,團中央機關內外,貼滿揭發“三胡一王”(即胡耀邦、胡克實、胡啟立、王偉)的大字報。本來胡耀邦患病嚴重,在家休養,可以不管團中央的工作,但他主動站出來,要與書記處的其他同志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江青趁機誣蔑說:“胡耀邦這個‘紅小鬼’是自己跳出來的。”從此,每日成千上萬的紅衛兵,戴著紅袖章,手舉“紅寶書”,狂吼怒叫,沖進團中央機關大院,把胡耀邦一次次揪出來“示眾”。一群身強力壯的造反派押著他,將他強行拖到批斗台上,又是揪頭發,又是拳打腳踢,給他坐“噴氣式”,接受慘無人道的批斗,有時一天輪番批斗10余次,其狀慘不忍睹。

烈日之下,他們按住胡耀邦的頭顱,把他的兩手反叉到背后舉著,一晒就是幾個小時,對他進行無休止的謾罵和侮辱。無論“造反派”怎樣叫囂“踏上一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對他拳腳相加,連胳膊也被扭傷,但胡耀邦守口如瓶,從不說一句違心的話。一連批斗10多天不讓他回家,被軟禁在一間小平房裡,對他人身折磨,隨時接受批斗。

1994年12月12日,與胡耀邦有莫逆之交的團中央書記處原書記、中共中央紀委書記李昌80華誕,筆者恰巧在這天特意赴京訪問了他。李昌向筆者回憶了一件與胡耀邦患難與共的往事,催人淚下。1953年6月,共青團召開了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胡耀邦作工作報告,李昌作修改團章的報告。兩個報告中都沒有出現“毛澤東思想”字樣,在修改的團章(草案)原文中,本來有“毛澤東思想”的提法也被刪去了。

可是,時隔13年之后,在“文革”批斗胡耀邦時,“造反派”把他在工作報告中刪去“毛澤東思想”5個字作為“反毛澤東思想”的“鐵証”,叫他“老實交代”。

事真湊巧,本來已調到中央對外文化聯絡委員會任副主任、黨組書記、兼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院長的李昌,也被押到團中央機關大院,和胡耀邦一起接受批斗。

當造反派聲嘶力竭地叫嚷:“胡耀邦,你這‘三反分子’,1953年作團中央報告時,為什麼把‘毛澤東思想’刪掉?這不是反毛澤東思想又是什麼?必須老實交代!”

面對造反派的殘酷批斗,胡耀邦泰然處之,雙目炯炯有神,不慌不忙,思維敏捷地回答:“這,我敢承擔責任,具體經過情形我記不清了,你們可問無產階級司令部。”

“胡耀邦不老實,就叫他滅亡!”怒吼聲此起彼伏,對他批斗得更加凶猛。

就在這關鍵時刻,李昌挺身而出,毫不猶豫地回答造反派:“這是我刪去的!”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場啞然,大家將驚疑的目光一齊投向這位個子不高、溫文爾雅、戴著近視眼鏡、年過半百的中年人。

會場空氣似乎要凝固起來,靜得令人窒息。李昌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團章的‘毛澤東思想’幾個字是我親手劃去的,當時我是團中央書記處書記之一,在團中央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由我作修改團章的報告。因為當時毛澤東主席派陳伯達幫助我們起草文件,是陳伯達傳達毛主席自己的意見,為了鞏固共產主義運動的團結,消除猜疑,他要求不要再提‘毛澤東思想’。因此,報告中才沒有出現你們提到的‘毛澤東思想’這幾個字。”在那危難時刻,李昌能仗義執言,引火燒身,這需要多大的膽略和氣魄!這隻有無私無畏的勇士才能有如此壯舉!他的高尚情操、凜然正氣,怎不令人肅然起敬!

“噓!”“啊!……”會場上一片喧鬧聲。真相大白,造反派得知是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傳達毛主席本人的意願,刪去了“毛澤東思想”幾個字,胡耀邦又何罪之有?

李昌這一壯舉,為胡耀邦解了圍。批斗會結束后,在團中央禮堂門口,面容憔悴的胡耀邦和李昌會意地注視著,此時無聲勝有聲,傳送著患難與共的深情厚誼。

然而,造反派批斗胡耀邦仍然無休無止。每天,由北京和全國各地來京串連的紅衛兵小將輪流批斗達數月之久,胡耀邦連腿腳都紅腫了,站立不住,也不放過他。隨著形勢的急劇發展,造反派對他批判得更凶狠。

造反派對他吼道:“胡耀邦!你是‘三反分子’!”胡耀邦堅定回答:“我不是‘三反分子’!我是反帝國主義、反封建主義、反官僚資本主義的共產黨人!”造反派又吼道:“胡耀邦!你是死不改悔的走資派!”

胡耀邦正氣凜然地回答:“我是走社會主義道路的革命派!我有錯誤,不是‘死不改悔’,歡迎小將們批判!”

又有人吼道:“你和劉少奇、鄧小平是怎樣來往的?”

胡耀邦詼諧地回答:“同志們,這個……說不得啊,你們可問無產階級司令部!”

無論造反派怎樣氣焰囂張,大打出手,他都無所畏懼,鎮定自若,頂住重壓,不講違心的話,不泄露國家機密,不損害任何同志,維護了同志又保持了自己的尊嚴。

胡耀邦因痔瘡復發,住進了協和醫院,造反派也幾次揪他到大會批斗。有一次斗得很慘,被打得鼻青臉腫,腰椎骨受到挫傷。造反派還要繼續揪斗。一位女大夫挺身而出,義正辭嚴地說:“胡耀邦有心臟病,非常嚴重,在會場上把他斗死了,誰願負責誰簽字!”這一招真靈,造反派不敢再隨意批斗,醫院就這樣保護了胡耀邦,使他免遭皮肉之苦。其實,那時胡耀邦並沒有心臟病,是這位女大夫的斗爭策略。胡耀邦的嚴重心臟病,是在1987年時引發的。

面對沒完沒了的批斗,胡耀邦心懷坦然,安之若素。他還十分幽默地向其他老干部傳授他本人應付群眾揪斗的決竅:“造反派來揪斗時,要注意兩點:一是要預先穿上棉襖,雙手抱得緊緊的,以免兩伙造反派你拉我拽時受傷,而且可防止患上傷風感冒﹔二是一定要穿上皮鞋,混亂情況下可免於雙腳被踩痛,穿其他鞋子就不行。”

有位“文革”初年輕不懂事,成為人大“三紅”組織骨干分子的學生后來回憶說,他曾經參與揪斗過許多中央高干,其中有彭真、陸定一、伍修權、胡耀邦、方毅等,並且進行面對面的交鋒,留下極深的印象。他說,其中以彭真較難對付,問話時他總披上一件軍大衣,雙目緊閉,一派愛理不理的模樣,對於各種問題動輒說記不清楚了,或者干脆說忘記了。及至紅衛兵發怒,拍桌子訓斥時,彭真索性耷拉著腦袋,拒絕作答。這也可能是因為彭真每天要應付幾十批人的車輪大戰似的訓話,身心疲憊,不得不如此。答話時思路清晰,反應敏捷的,要數胡耀邦和方毅。尤其是胡耀邦,回答時雙目炯炯有神,似乎態度誠懇而合作,結果什麼實質性內容也沒有。造反派拿他無可奈何。

本來,團中央機關“造反兵團”的小將們,還是了解胡耀邦為人的,他們把進駐機關的一些紅衛兵組織趕走,又在大門口貼出了布告:“走資派胡耀邦由本軍負責批斗,外單位任何群眾組織不得入內”,門口還派了“重兵”把守。這樣,成批的紅衛兵被拒之門外,不啻給胡耀邦解了圍,至少暫時能避免這種沒完沒了的批斗,免受突然襲擊與皮肉之苦。

1968年初,軍代表進駐團中央機關,美其名曰要把“牛鬼蛇神”集中起來學習,實際上是關押起來,實行所謂群眾專政,過“集中營”似的生活。胡耀邦患有痔瘡,每天早晚都要用藥水洗。一天凌晨,他躡手躡腳拿著臉盆去洗患處,由於心裡緊張,擔心影響別人睡眠,反而一不小心把銅臉盆掉在了地上,所有同寢室的人被他驚醒。有人破口大罵:“胡耀邦,你這人就是自私自利,你晚上吃了安眠藥倒床就打呼嚕,我們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你起來就把大家鬧醒,光憑這一條就該斗爭你。”

胡耀邦站在那兒發愣,滿肚子的委屈和尷尬,他感到世態炎涼,刻骨銘心。

隨著林彪、江青等人的肆虐和挑唆,大批判愈來愈深入。一時間,大字報鋪天蓋地。有人揭發他反對毛主席,証據是他說過“太陽也有黑點”﹔有人揭發他反對林副主席,証據是他反對無論什麼事都要突出政治,說“游泳時要突出鼻子,不然就要嗆水”﹔有人揭發他反對中央文革領導小組,証據是他說過“康生這個人一貫‘左’”。不一而足,都是莫須有的罪名。在兩年多的漫長日子裡,胡耀邦忍受了機關內外無數次批斗,精神上受到了種種折磨,他明顯地消瘦了,變得沉默寡言了,他腦海裡翻騰著各種疑問,感到無限的困惑,他靜觀形勢的發展。他終於能夠回家了,得以與親人團聚。

胡耀邦的夫人李昭,當時是北京市紡織局局長兼黨委書記,也作為走資派挨批斗,失去了人身自由,造反派不讓她回家。她心急如焚,日夜思念著胡耀邦的安危。胡耀邦也惦念著遭受磨難的妻子。夫妻在浩劫中度日如年。

一天夜晚,蒼穹空闊,月牙斜挂,星斗寂寥,李昭回到家裡。胡耀邦因痔瘡復發也在家養病。隻見他形容憔悴,面色蠟黃,兩人相顧無言,痛心不已。

“李昭,你受苦了!”胡耀邦用愛撫的話語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耀邦,你受的人身侮辱和折磨我早有所聞。”李昭哽咽語塞,心潮翻滾,任淚水在瘦削的面龐上流淌。

胡耀邦憤怒地在室內疾走,他的自尊心被強烈扭曲、無情踐踏之后,他的靈魂在怒吼:“‘文化大革命’究竟革誰的命?”

心情稍許平靜之后,他懷著辛酸的感慨,安慰李昭,也像是自慰:“痛苦和折磨,往往是生命的探險,你頂住了,就探險成功,頂不住,就算失敗。不管他們怎樣批斗你,折磨你,你都要實事求是,相信黨、相信人民,永遠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親切的關懷和愛撫,使李昭得到無限的慰藉,她喃喃道:“耀邦,你放心吧,請多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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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思瑤、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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