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蘭
開國中將廖漢生,湖南桑植人,是抱著“拿起刀槍跟賀龍”的思想參加革命的。在賀龍麾下,他從一個農家子弟成長為人民軍隊的一代名將。紅軍歲月裡,他擔任過師政治委員﹔抗日戰場上,他擔任過軍分區政治委員﹔解放戰爭時,他擔任過軍政治委員﹔開國將軍中,他擔任過三個大軍區的政治委員﹔主持辦軍校,曾是兩所著名軍事院校的主官。
“這一段艱苦生活,磨煉了我的筋骨,也磨煉了我的意志”
1931年春,紅二軍團奉命二下洪湖,賀龍又離開了湘鄂邊蘇區。在走馬坪送別了紅軍后,廖漢生跟著賀龍的大姐賀民英領導的游擊隊,上了四門岩。
四門岩是湖南桑植與湖北鶴峰交界的一處高山區,一直是賀民英領導的游擊隊的駐地,開始住的地方叫鍋耳台。賀民英領導的游擊隊,成員大多是賀家親屬舊部,男女老少共有二三十人。這樣一支小隊伍,要在敵人“圍剿”中堅持下去,很不容易。在賀民英的帶領下,不論大人小孩,能拿槍的都拿起槍,能拿鋤的都拿起鋤,一手拿槍,一手拿鋤,一邊打仗,一邊生產。大家砍掉山岩上的樹叢、茅草,用火燒過,開出幾塊岩殼田,種上苞谷、南瓜,還養了豬,喂了雞。
賀民英領導的游擊隊活動在四門岩山區一帶,敵人一直拿他們沒有辦法,就像廖漢生后來講的那樣:“大隊人馬上不來﹔小股敵軍爬上來,我們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湖南敵軍從南邊來了,我們就跑到鶴峰一邊﹔湖北敵軍從北邊上來了,我們又跑到桑植一邊,從這座山頭跑到那座山頭,跟敵人來回轉圈子。我們這裡有吃有住,能打能藏。”
1932年下半年,湘鄂邊蘇區陷入反革命的白色恐怖之中,其他紅色武裝損失殆盡,賀民英領導的游擊隊成為敵人“清剿”的對象。敵人擁上四門岩山區進行大規模“清剿”,游擊隊駐地鍋耳台也遭到團防襲擊,敵人搜去了游擊隊埋藏的糧食,毀掉了正待收割的庄稼。這時,廖漢生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大的不過兩歲,帶著他們打游擊很不方便。他便寫信給母親,然后把妻子、兩個孩子送回桑植老家隱蔽。
賀民英率游擊隊被迫從鍋耳台轉移,鑽入四門岩山區更高更密的深山老林裡,戰斗在千層殼、梯子嶺、雞公嘴。
廖漢生回憶往事時寫道:“從這些小地名上就可以推知其地勢的險惡、陡峭。這裡是人煙絕跡的原始森林,林深草密,不見天日,沒有人家,隻有狼虫虎豹、狗熊猴子出沒其間。我們原有兩匹馬,用來馱東西和病號,把馬放進林子裡吃草時竟被老虎咬死了。”
山下到處是敵人,他們嚴密封鎖,頻頻搜山,揚言要把游擊隊困死、餓死、凍死在山上!冬天很快到了,大雪封住了山路,敵人的搜捕仍不見緩和的跡象,山上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艱難。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賀民英帶廖漢生等人下山去摸情況,找糧食。山下村子裡正住著敵軍,他們進不了村,就摸到靠山根的一戶獨立人家,主人家姓朱。他悄悄找來附近幾戶群眾,有的捧來幾個雞蛋,有的抱來兩個老南瓜,還有的揣來一壺黃米酒。臨上山時,主人家又送來了一罐黃豆給游擊隊。
回山的時候,賀民英、廖漢生不敢走山路,怕雪地上留下腳印,會使敵人追蹤而來,隻能沿著流淌山水的水溝走,赤著的雙腳被劃出一道道血口子。遇到溝邊枝丫橫生的地方,二人直不起身子,就在冰雪上爬行。他們帶回山上的一罐黃豆,成了大家的救命糧,由專人負責保管。每天用鐵鍋煮上一點,大家圍坐四周,賀民英鄭重地宣布:吃的時候,隻許“騎馬”,不許“抬轎”。所謂“騎馬”,就是用筷子立著夾,這樣一次隻能夾上一兩顆豆子﹔所謂“抬轎”,就是用筷子平著抄,那樣會多抄上幾顆。黃豆吃完了,賀民英又吩咐廖漢生等四處撿野果,挖野菜。獼猴桃、陽桃等野果,大家可吃了不少。
冬天的寒夜是最難熬的,廖漢生等人無鋪無蓋,飢寒交加。於是,他們就撿來干樹枝,燒起一小堆篝火,圍坐著取暖,胸前背后輪轉著烤,真正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后寒”。
就這樣,廖漢生等人食野果,飲山泉,宿岩洞,過著原始人的生活,從黑夜熬到白晝,從夏天熬到冬天,苦苦地堅持著,沒有一個人動搖,一直堅持到1933年春天,堅持到賀龍重回湘鄂西。
回憶這段往事,廖漢生感慨萬千:“這一段艱苦生活,磨煉了我的筋骨,也磨煉了我的意志,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解放后,我讀到陳毅同志描述游擊生活的《贛南游擊詞》,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湘鄂邊的山中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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