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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寻找《英雄儿女》王成最初的原型 

董少东

2014年07月01日13:41   来源:北京日报

原标题:“向我开炮”

陆洪坤(左)、洪炉(中)和蒋庆泉聚在一起。

蒋庆泉(右)和自己的老首长黄浩。黄浩解开了他的心结。

蒋庆泉的退伍证。

“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蒋庆泉拍拍肚子。于是,他跟着2营长到了5连。

第三次石岘洞北山战斗在1953年4月26日发起,同样是天黑后,5连摸黑进入了冲锋阵地。但种种异样让蒋庆泉意识到,这次的攻击不同寻常。

担任主攻的5连这次编成了加强连,总共150人左右。蒋庆泉、王福臣跟着营长紧随其后。营长亲自指挥冲锋,前所未有。最让他惊讶的是,炮兵部队也上来了,阵地就在石岘洞北山1公里左右。这是一个大炮直瞄平射的距离,也会使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炮火攻击范围之内。

“好家伙,大炮上刺刀啊!”蒋庆泉咕哝了一句。

事后,蒋庆泉才了解到,这一次他们不但要攻上山,而且要固守住阵地,把石岘洞北山完全夺下来。那时候,板门店谈判已经进行到了末期,能否占领石岘洞北山,将决定最后的停火线是凸出去一块还是凹进来一块,意义非比寻常。

晚上8时,战斗打响。身后不远的炮群震天动地地嘶吼着,爆炸的火光让夜空亮如白昼。

“向我的碉堡开炮”

炮火准备之后,5连发起了冲锋。敌人的炮弹像冰雹一样紧随而来,山顶上的轻重机枪喷着火舌,曳光弹划出一道道亮线,在山体上织成了网。

5连还是冲了上去。

蒋庆泉说,他不知道5连的战士们是怎么冲上去的。他跟着营长到达山顶阵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刚刚地动山摇的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只有被炮火引燃的零星枯木还在烧着,显示着刚刚进行过的惨烈战斗。

150人的加强连只剩不到20人,蒋庆泉的副手王福臣也牺牲在冲锋之中。

营长查看了一下阵地,清点了人数,对蒋庆泉说:“你留在这里,坚守待援。”随后,转身走了。

因为这句话,蒋庆泉对这位营长耿耿于怀几十年:“就剩这么点儿人,怎么坚守?他怎么能走呢?他说的支援呢?”

但当时蒋庆泉没顾得上想这些,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步话机员的行动原则是必须与阵地指挥员在一起。蒋庆泉向战士们询问:“连长是哪个?”回答说:“牺牲了。”“排长呢?”“在那边。”一个战士指了指碉堡,重伤员都集中在那里。

蒋庆泉走过去,才发现那位排长也刚刚断了气。“谁是党员?”蒋庆泉喊了一声。“我是。”一个重伤在身的战士答应。

蒋庆泉也是党员,在所有的干部牺牲后,他这个唯一没有负伤的党员成了阵地的指挥员。

蒋庆泉指挥战士们在战壕中找好位置,准备迎击敌人的反扑。

23时,敌人的反扑开始了,炮火再次笼罩了石岘洞北山。

“美军那炮打得……唉,那时咱们真是比不了。”蒋庆泉说。

朝鲜战争在西方军事研究者的眼中,历来被看做“火炮战争”,双方都极为倚重并充分发挥了火炮的作用,美军的装备优势显露无遗。这是一场不对等的“火炮战争”。

志愿军炮火准备5分钟、10分钟常见,美军上来就能打上半个小时,而且全是饱和攻击,炮弹的炸响连成一片,仿佛从头至尾就是一声“轰——”以至于蒋庆泉说,他回忆被美军炮轰的画面很奇怪,就像一部无声电影,到处都是光点闪烁,就是没有爆炸声。

在双方交替争夺的几个月里,整个石岘洞北山已经被炮火犁了不知多少遍,所谓的战壕早已经被炸平或填平,战士们的掩体就是一个个炮坑,借以躲过横飞的弹片。或者就把敌人乃至战友的尸体堆成垛,趴在上面射击。

那个碉堡是阵地上最“安全”的角落,战士们将它留给了几位重伤员和蒋庆泉的步话机。

蒋庆泉一直在对着步话机呼叫着炮火。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敌人眼看要冲上阵地,他抄起枪往外冲,却被身旁的伤员抱住了腿,一下子扑倒在地。那位战士告诉他:“有你在才有我们,快叫大炮打呀!”

石岘洞北山各处位置、敌人运动的通道等等早已标定,蒋庆泉向炮兵报告着射击目标。炮弹像长了眼睛,四处开花,敌人一次次的进攻被打退了。

到27日晚,负责接应的4连上来了。在敌人不间断的炮火覆盖下,他们付出了比5连更惨重的代价。到达阵地的只有4连长和几个战士。4连长找到蒋庆泉,告诉他说:“我还要到别的阵地上去,你们再坚持一下,6连很快就上来。”

4连长走了,6连却始终没有上来。石岘洞北山上能够继续战斗的战士不到10个人了。

28日,美军的攻击更加凶猛,蒋庆泉呼叫来的炮火并没能完全压制住他们的进攻。美军的步兵已经逼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眉眼的距离。

“就看着战友扑通扑通地倒下去,一个接一个。”蒋庆泉说,那个拦着他不让他出碉堡的战士守在碉堡口,头被打碎了,胸口也喷着血。

仅存的几位战士也退到了碉堡之内,出入口被敌人密集的近射火力封死了,战士们露不了头,一个接一个地往外甩着手榴弹。

蒋庆泉仍在呼喊着炮火:“10米,开炮,不要管我!”

“向我的碉堡开炮!”

然而,这一次,炮火并没有像他要求那样到来。倒是美军发射的一枚火箭弹命中了碉堡,步话机被炸坏了。紧接着一颗瓦斯弹扔了进来,瞬间白烟滚滚,蒋庆泉昏了过去。

“为什么不开炮?”这成了蒋庆泉此后五十多年无法释怀的一个心结。

蒋庆泉叙述到这个情节的时候,记者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那时开炮了,您在碉堡中,是不是也可能炸不到?”

对一个被埋没多年的老英雄来说,这个问题明显带有怀疑色彩。在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呼叫炮火轰击,和主动要求与敌同归于尽是不能等量齐观的。记者也犹豫很久寻找措辞,但问出的问题还是非常直白,很担心蒋庆泉会觉得被冒犯。

蒋庆泉愣了一下,说:“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打急眼了,管什么死活?从那天上了阵地,我就没想能活着下去。”

随后,他又想了想,很明显不是在考虑他的回答会不会影响到英雄的成色,而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记者的问题:“恐怕还是能炸死我。那个碉堡是个小山洞改的,被炸了好多次,好多地方都已经炸透了,就用石头堵着。要不是有步话机挡着,美军的那个火箭弹就炸死我了。”

“死是我的光荣。”蒋庆泉说。

战俘营的三个月

蒋庆泉被脑门和后背传来的剧痛疼醒了。他发现自己被人拽着双脚往山下拖,是美军!挣扎了一下,随即招来凶狠的一击,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蒋庆泉已经被扔在了一辆卡车上。自己的脑门不知何时被弹片击中了,鲜血糊了一脸。肚子上的伤口也迸开了,撕心裂肺地疼着。

蒋庆泉被俘了。一同被俘的有十来个人,不单来自他们坚守的石岘洞北山主峰,还有邻近的阵地。蒋庆泉被单独提了出来。

“可能他们觉得我是个干部吧。”蒋庆泉推测。那时候,志愿军战士基本都是光头,以方便在受伤时包扎,只有机关干部留着头发。步话机员也“享受”了这个待遇。他的肩头还贴着步话机的半截皮带,已经烧焦了,看上去像文件包或者短枪的皮带。

被俘后,因为重伤,他被送到汉城(今首尔)的医院,美国医生对他进行了治疗。

“美国的大夫治好了我的伤,护士照顾我吃喝拉撒也尽心尽责,一点不嫌埋汰。我就觉得啊,哪里都有好人。”蒋庆泉说,“那些天吃得也好,面包牛奶鸡蛋,有时还给冰激凌。”

一天,一个中国翻译陪着一个美国传教士来到病床前,先是问蒋庆泉:“联军待你怎么样?”蒋庆泉也老实不客气地说:“不错啊,天天这样就好了。”

翻译随后告诉蒋庆泉,按照联军的政策,他有三条路可选,去日本,去台湾,回大陆。翻译建议他去日本,那里可以给他学习的机会,将来能找到好工作。

蒋庆泉说他要回大陆,翻译威胁他:“共产党最痛恨俘虏,回去会被枪毙。”

“就是剐了我,我也得回家!”蒋庆泉说他当时这样回应对方。

和其他坚持回大陆的志愿军战俘一样,他随即也遭到了要在胳膊上刺下“反苏反共”字样的威胁,以强行令其就范。

“我就把胳膊一伸,说,要刺可以,这两条胳膊你砍去,你随便刺!”

字最终没有刺成,蒋庆泉随即被剥夺了所有优待条件,送往釜山战俘营。那里全是坚决要求回国的“死硬分子”,一些战友的胳膊上真的被刺上了字,他们就用石块生生把那块皮肤磨烂。

1953年8月的一天,蒋庆泉和部分坚持回国的战友突然被带出战俘营,押上了一艘登陆舰,被关进了铁笼。他们一度以为自己要被处决。

实际上,朝鲜战争已经宣告结束,中朝军队和联合国军在板门店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

蒋庆泉回忆,在交换战俘的现场,大伙儿像“炸了锅一样地哭”,祖国的同志过来了,递给每个战士一盒大中华烟。他把上身的囚衣和鞋子都脱下来,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朝鲜战争结束后,志愿军归国战俘被送到辽宁昌图的归来人员管理处。在管理处的一年时间里,蒋庆泉与另外15名战士分在同一个班。在他的印象中,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政策、写材料,说清自己被俘后的所有经历。

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战俘是个极不光彩的角色,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被俘也几乎会被看做一名战士的“污点”。

即便是蒋庆泉本人,也为曾经被俘而深感羞愧。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宽慰的是,部队恢复了他的党籍和军籍。“就算在战俘营里,我的党龄和军龄也一天都没少。部队相信我没有叛变。”蒋庆泉说。

一年后,蒋庆泉复员。从锦州到大岭村不到十公里的路程,他徒步往回走,一直磨蹭到天黑才进了村子,回到了早已空无一人的老屋。

“我那时候觉得没脸见人。”蒋庆泉说,“别人复员回来都是英雄,我呢?战俘!憋屈啊!”

半个多世纪,蒋庆泉被“战俘”两个字压得抬不起头来。他选择沉默,隐匿起这份负累,也隐匿起自己的英勇,甚至从军的经历。连老伴和儿女都不知道他去过朝鲜战场。“文革”爆发后,这种隐匿多了自我保护的成分:“那么多战功赫赫的将军都被打倒了,更何况我这个‘战俘’。”他也的确平安度过了“文革”。

蒋庆泉成了大岭村最不起眼的普通农民。村里人知道他当过兵,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务农的日子里,村里一些复员回乡的老兵常聚在一起聊当年的战斗。有人套蒋庆泉的话,他就说:“我没打过多少仗,就会唱歌。”他唱的都是战士间流传的小调:“笑嘻嘻,乐洋洋,都说济南府打得真漂亮,守城的蒋匪全交枪,十万人马都打光……”村民们听着新鲜,话题掩了过去。

上世纪60年代,《英雄儿女》上映,大岭村也来了放映队。蒋庆泉带着儿女去看,看到王成“向我开炮”的段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蒋庆泉说,那天晚上,他大哭了一场。看看坐在旁边的老伴,补充了一句:“她和闺女儿子都不知道,我用被子捂着头,一点儿声都没出。”

说这话时的老人,神态居然有几分顽皮得意。那份压抑哭声的“憋屈”,在半个世纪后被老人当成了一个轻松的谈资。

重活一回人

2008年,蒋庆泉到江苏宜兴找到陆洪坤,他终于可以问出那个埋在心底半个多世纪的问题:“为什么不开炮?”

陆洪坤给出的解释是,当时炮兵没有炮弹了。蒋庆泉起初并不能接受:“仗打得那么激烈,怎么能没炮弹呢?一发就够啊!”

从江苏回来,蒋庆泉嘱咐儿子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2009年,他让儿子带自己去了一趟丹东。在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的石岘洞北山战斗展台,蒋庆泉看到只有一幅炮兵阵地的照片,老人突然犯了倔脾气,一定要把照片撕下来。蒋利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架了出去。

蒋庆泉心里的那场战争还没有停止。

直到2010年,蒋利的电子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者是一位叫山旭的记者。时值抗美援朝60周年,山旭正在准备相关的报道,非常偶然地找到了蒋利六年前留下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他只能用电子邮箱碰碰运气。

当天晚上,山旭得到了蒋利的回复。此前,山旭已经辗转联系到了洪炉,听他讲述过寻找蒋庆泉的故事。山旭马上赶到洪炉家,告诉他:“蒋庆泉找到了!”

洪炉和蒋庆泉虽然都是23军老兵,却并不相识。两位老人的人生交集已经半个多世纪,却从未谋面。

两天后,山旭开车带着洪炉来到大岭村,两位老人长谈了近10个小时。

山旭的报道在不久后发表,各路媒体随后跟进,蒋庆泉以英雄的形象重回社会视野。

蒋庆泉心里纠葛了半个多世纪的结也解开了。在媒体的帮助下,他前往南京,见到了当年的201团副团长、后来曾任23军军长的黄浩。

黄浩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这个兵。在2003年出版的回忆录《烽火忆当年》中,黄浩忆及石岘洞北山战役,写道:“于树昌与蒋庆泉的事迹相同,被宣传出去了。而最早被发现的英雄蒋庆泉,却被埋没了。连他的名字都被忘记了,我为此深感遗憾。”

对蒋庆泉一直不能释怀的“为什么不开炮”,黄浩告诉他,确实是炮弹供应出了问题。当时战斗已经进行了两天,弹药消耗惊人,志愿军根本打不起和美军的长时间炮战。

蒋庆泉追问后续的支援,为什么4连上去之后,6连没有跟上?黄浩说:“是我让6连撤下来的。6连当时打得只剩5个人了。为了支援你们,牺牲了5个连长。”

至此,蒋庆泉的心结完全解开了。他曾经深恨自己没能死于战场,那是因为英雄的身份被“战俘”完全遮蔽。他终于将这一切释怀,因为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活着是最大的幸福。

也是在2010年,在洪炉的邀请下,蒋庆泉第一次参加了志愿军老兵的纪念聚会。那次聚会,蒋庆泉记下了让他感动不已的一幕。

当主持人在台上讲出蒋庆泉的故事时,台下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执意要起身上台。那是当年志愿军的一位兵团级首长。身旁的两位助手阻拦,结果90多岁的老将军说:“就是死,我也要上去。”

老将军被搀扶上台。他颤颤巍巍地握住蒋庆泉的手,然后把自己胸前印有“和平万岁”的纪念章摘下来,交到了蒋庆泉手中。“你是真的英雄!”老将军说。

提起这一幕,蒋庆泉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一天来得不晚,让我重活一回人,在人前当个光明磊落的人。”

英雄得到确认,蒋庆泉并没有抱怨五十多年的“憋屈”。他告诉记者:“我是军人,是党员,不能忘本。”

蒋庆泉的军旅生涯,其实是从国民党军队里开始的。1948年春节刚过,为了能吃上饭,20岁的蒋庆泉跟着堂兄蒋庆云加入了国民党部队。后来,辽沈战役打响,他们随着大部队坐船向南溃败,一路逃到长江边。

看到国民党军败局已定,蒋庆泉开了小差,准备逃回老家。几天后,他看见一队解放军在烧火做饭。饿极了的蒋庆泉喊了一句,“老总赏碗饭吃吧。”结果一个首长模样的人挥着手招呼他,“过来过来,吃饭管够!”

蒋庆泉就这样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给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时候部队里“吃饭、洗脚都是任务”,每天必须完成。他自幼失去双亲,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最亲的人才会提醒他吃饭,要求他每天洗脚。

“那时候国民党军什么样?我的那个连长,从东北一路逃一路捞,每到一地还要找个小老婆。”

蒋庆泉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参加了解放军,部队在战斗间隙教他读书写字。现在他能结合自己的经历写古体诗,还能认得不少拉丁字母,全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

他在解放军中立过功,入了党。“我的一切都是部队给的。”蒋庆泉说。

1990年,蒋庆泉的事迹还不为人所知,堂兄蒋庆云从台湾回乡探亲,给他带了一个金戒指和一套西装。看到他有些寒酸清苦的生活,蒋庆云说:“当年你逃跑我要是拦着就好了。”

蒋庆泉却说他不后悔,儿女孝顺,衣食无忧,这样的日子挺好。“其实我哥在台湾也不是有钱人,他的日子比我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蒋庆泉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他现在每个月有900元的补助,“在农村够生活了。”民政部门为他办理了医保,看病基本不用花钱。因为在战争年代受过损伤,他有一只眼睛一直看不清东西。前两年病情严重,几近失明。锦州最好的医院为他免费手术,彻底治好了眼疾。

英雄的身份公开后,蒋庆泉成了知名人物,经常有部队、政府机关、民间组织邀请他去各地作报告。在给记者展示照片的时候,他津津乐道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比讲起自己的战斗故事要绘声绘色得多。

蒋庆泉说,有机会他真想去趟美国,想见见那个扎了他一刀、被他咬了一口的美国兵,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我就想告诉他,大家都是朋友了,再也不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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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常雪梅、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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