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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拥抱到决裂——毛泽东与张国焘(之一)

周少华

2014年08月27日13:34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最初的矛盾

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后,张国焘变得敏感和好斗。这体现在他与毛泽东的初次交谈中。

毛泽东问起会师前红四方面军的战略计划。

张国焘提到年初曾向陕南突击,考察过北进的可能,试图接应转战到鄂豫陕地区的徐海东部,当时已经打到宁羌地区,按实力可以打到汉中地区。

“可惜了。那时你们已经到了汉中,为什么不继续北进?不过,如果你们真的北进了,那我们就不可能在懋功相会了,中共中央和一方面军可能要多走几千里路去追寻四方面军。”

由于摆龙门阵,毛泽东聊得很随意。

张国焘感觉被刺了一下。他在回忆录中这样揣测毛泽东的神情、用意和原因:

毛当时说这些话的语气,显然是讥讽我并无策应中共中央和一方面军的诚意。毛的这些谈话使我心情上的感觉很不愉快。我觉得他在游击战争中养成了一种疑忌心,所以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不用善意去推测。

张国焘郑重其事地澄清:“我们四方面军的同志们知道一方面军将会渡过长江北上时,即以策应一方面军作为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到宁羌地区,主要是企图打击在那里的胡宗南部,也是策应一方面军的一个行动,并无远离一方面军北进的意思。我们现在终于在懋功地区会合了。我和四方面军的同志都引以为快。”

毛泽东意识到产生了些许误会,善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张国焘的表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张国焘接着叙说红四方面军实施嘉陵江战役的情况,说到下令放弃整个川陕苏区,将全部力量撤到嘉陵江以西。

毛泽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可惜啊!”

又听到这个词,张国焘反诘道:“我来迎客,难道还犯了罪不成?”

毛泽东不想搞坏气氛,苦笑着说:“接客很好啊,我们都十分感谢。要有个家就更好了。”

张国焘的不快第二天便摊到桌面上,这就是两河口会议。

两河口,是抚边以北的小镇,得名于镇旁两条小河——从北面梦笔山流下的抚边河和从东面大雪山流下虹桥河。这两条奔流而下的溪水在此交汇,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绿洲。尽管当时已是夏天,但山上的积雪和河里的流水,使这里的气候非常凉爽。

会议在一座喇嘛庙召开。据文献记载和多数当事者回忆,这次会议的全称是政治局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张闻天、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国焘、王稼祥、博古、刘少奇、凯丰、邓发以及刘伯承、彭德怀、林彪、聂荣臻、林伯渠、李富春等人。

按惯例,会议由张闻天主持,报告和结论由分管此项工作的常委负责。

周恩来是政治局中负责军事工作的常委,由他作主题报告。

“目前,一、四方面军都离开了原有根据地,要在新的地方创造新的根据地。在这种情况下,制定战略方针就是要解决‘在什么地区创造新苏区’的问题。”周恩来开宗明义,提出会议的主题。

“应该向什么地方前进呢?”周恩来通过假设,论证自己观点:“回头向南是不可能的,后面有蒋介石的几十万追兵,敌我力量悬殊。东过岷江?敌人在东岸有130个团,对我不利;向西北?那里是一片广漠的草原。可走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北向甘肃。在那里,道路多,人口多,山少。在此必定会遇到敌人,我们可用运动战消灭敌人。如果敌人前进得慢,我们可以在这个广阔的地区前进,并向陕西迎击敌人。”

张国焘接着发言,提出了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迅速北上,从甘南打开缺口,以川陕甘为战略目标创建立足点和根据地。他称之为“北进计划”。

第二个方案,是以现在占领的地区为起点,以西康为后方,向川北甘南至汉中发展,或者南下四川,准备赤化四川。他称之为“川甘康计划”。

第三个方案,是转移到兰州以西的河西走廓地带,以新疆为后方。他称之为“西进计划”。

张国焘逐个方析了三个计划的利弊。看似不偏不倚,就事论事,其实暗藏心机。分析北进方案时,他从多个角度论述了方案的不利因素:“从这里去宁夏,愈往北走,愈是毫无掩蔽的黄土荒山,我军易于遭受敌机的袭击。陕甘北部地广人稀,粮食情况远不如川陕甘边境一带丰裕。宁夏南有黄河,东、西、北三面都是大戈壁,我们进到那里,易于被敌封锁。再说,现在松潘北部敌情不明,贸然前往,非常危险。”

分析川甘康方案时,他列举多种可能性,论述其进退有据、应对裕如战略弹性,其基本思路是:暂时在川康地区立下脚根,以便有时间整理队伍,训练对骑兵作战的战术。如果经过试验,能够实现川康计划,那又何必北进或者西进呢?如果事实证明不能在川康立足,然后再北进或西进仍未迟。即使那时北进路线被敌人封锁,仍可以西进,因为西进路线是敌人不易封锁的。

大家都听出了张国焘的中心意思。他醉心于固守川西北一带的计划,即所谓“东扣岷江,南掠天、芦、灌、邛、大、名”的意见,认为可以向成都打,消灭南面的敌人不成问题。

毛泽东第三个发言,讲了五点意见:

第一,要用全力到新的地区发展根据地。在川陕甘建立根据地,可以把创造苏区运动放在更加巩固的基础上,这是向前的方针。要对四方面军同志作解释,他们是要打成都的。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有实现向北发展的可能。

第二,战争的性质不是决战防御,不是跑,而是进攻。根据地是依靠进攻发展起来的。我们过山战胜胡宗南,占取甘南,迅速向北发展,以建立新的根据地。

第三,应看到那些地方是蒋介石制我命的,应先打破它。我须高度机动,这就有走路的问题,要选好向北发展的路线,先机夺人。

第四,集中兵力与主攻方向,如攻松潘。胡宗南如与我打野战,我有20团以上,是够的;如不与我打野战,守堡垒,就一定要打破驻点,牵制敌人。现在就是迅速打破胡敌向前夺取松潘。今天决定,明天即须行动。这里人口稀少,天冷衣食困难,应力争在6月突破,经松潘到决定的地方去。

第五,责成常委、军委解决统一指挥问题。

毛泽东的发言与众不同。他思考问题不是一味地从红军的角度论优劣长短,而是重点关注蒋介石的部署,围绕“先敌制变”的原则来选择方案;他顾全张国焘的面子,不去评说或者抨击川康甘方案的短处,而是用“要对四方面军同志作解释”轻轻带过,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执行北上计划上;他强调决策与执行的统一,要求高度机动,今天决定,明天即须行动;他从组织人事的角度,要求常委和军委解决统一指挥的问题。

而统一指挥、即决即行才是当前所有问题的核心。

在张国焘看来,虽然主持会议的是张闻天,作主题发言的是周恩来,但真正的主席是毛泽东。这点从发言的证据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发言丝毫没有论证观点的意识,完全是从决策的高度阐述的,而且极具操作性。他的思路后来成为《松潘战役计划》的蓝本。

在毛泽东之后,朱德作了简短表态:“同意恩来的报告,背靠西北、面向东南这一总的战略方针应决定下来,要迅速打出松潘,进占甘南,打下敌人,建立根据地。”

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发言,赞同北上方针,认为当前最关键的是从松潘打出去。

接着,博古作了发言。博古引经据典,言辞犀利,对张国焘进行了不留情面的抨击。

张国焘本来落于孤立之中,博古更让他怒火暗烧。

博古兀自畅谈:“南下川康,正如同麻雀飞进了阴沟里,进得去出不来,死路一条……”

“你说谁是麻雀?”张国焘冷笑道,“博古同志,眼睛长来不完全是用来看别人的,也应该借个镜子看看自己吧。中央红军10万雄师,如今还剩下多少人马呀?你们打了败仗,不能说要李德负责,他是外国人,你们都要负责。作为党的最高负责人,你难道不应当深刻地检讨一下自己的责任?还振振有词地来和我谈什么军事?”

毛泽东劝道:“国焘同志,先不要上火嘛,让博古同志把话说完,你再发表意见,好不好?”

博古胀红了脸,匆匆结束了发言。

王稼祥接着发言。话不多,但很有嚼头:“一、四方面军会合后,能使我们在川陕甘建立根据地,这个地区有很多好条件,首先是一、四方面军汇合后力量大了,其次是帝国主义的干涉远了,敌人又隔离,群众受压迫,易于接近我们,等等。有这么多好条件,但能否成为苏区,要看我们能否消灭敌人。如果认为一面无敌、后退无穷,这就错了。这是躲避斗争,不看到进,只看到退。当然在有的情形下须要退,但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这里,而是要坚决斗争扩大苏维埃区域。”

张国焘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有想到,这位白面书生竟然用“一面无敌、后退无穷”八个字来形容他钟情的川康甘方案,而且上升到“躲避斗争”的高度。

张闻天最后作了总结性发言:“我们的目标是继续前进,在川陕甘建立新的苏区根据地。实现这一战略方针,目前红军最重要、最关键的任务是,首先突破敌人的北面防线,消灭胡宗南的部队,夺取松潘并控制松潘以北地区。”

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了《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

张国焘把两河口会议视为一个人对一群人的“群英会”,他说不过周恩来,争不过毛泽东,拗不过张闻天、王稼祥,被迫同意北上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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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湘忆、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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