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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实录:谢飞、郑勇谈“谢觉哉家书背后的故事”【3】

2015年08月26日13:51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三联书店副总编辑郑勇做客人民网

主持人:他怎么样教育大家,教育哥哥姐姐都是从哪些角度来说的?

谢飞:在我们当时,因为大家都在上各种的学校,甚至有的住校,他就经常通过写信,同时,每封给人的信,要求秘书把它打印成很多份,每人要有一份。但是他要有生活方面,包括孩子们,包括你们吃啊、住啊,你们浪费,每个人都要穿皮鞋,他就说,我实际上到了上海、兰州,为了做工作,我才第一次穿皮鞋。解放后才第二双皮鞋。所以你们现在这么小,都要皮鞋。

主持人:他说皮鞋这个事的时候,您是多大?

谢飞:十四五岁。

主持人:这种对比感,当时您能体会得到吗?

谢飞:体会不到。所以,他觉得你们是新社会长大,长在蜜罐里。有时候星期天,大家都回到家的时候,我印象里至少有三四次,他召集大家孩子们坐下,他来讲一讲怎么样学习,还让我母亲讲一讲她们家做童养媳,很穷苦的农家,讲当年的生活。

主持人:生活好了,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来听以前比较苦的时候的日子。大家可以接收到父亲这种良苦用心吗?

谢飞:表面上吧,因为孩子太小,不一定。实际上我们家风,由于父亲总在乎家风,还是对我们有教育意义的。现在在很多人都做了父亲、母亲,我在我父亲日记上,包括1941年、1942年,有一篇日记写,现在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我哥哥、姐姐,谁谁谁,几月几号几点生,像我是1942年8月14号上午10点生,原因就是我是早产,突然要生,送我母亲到延安中央医院没送到,我就生在河边了,所以我小名叫延河,他日记上都把孩子的生辰记下。他是个教育家。比如我这里收了一封,其实是写给另外一个叫张熟实(同音),这个老人的夫人叫吴军(同音),是我弟弟的干妈。因为我们家孩子多,周围有些朋友没孩子的,他就认了。他给他写封信,我这个弟弟七七只有五岁多,因为向干妈讲讲你这个干儿子的情况。他说,七七看来比丁丁、漂漂要灵活些,见什么能学什么,他每天的工作是我要上班他要送到车上,敬个礼握回手,下班,一听到车响,赶忙去站岗,敬礼,还带枪敬军礼,戴帽行手礼,不戴帽鞠躬,一点也不错。他说前大门外进来又跑到里门外进,就像钦差接官一样。他说有一天我回来,七七说,出个谜给你猜,“戴帽子睡觉,脱掉帽子走路”。他说我就猜不出来。七七说,毛笔啊。我说怎么是毛笔呢?你看毛笔插上帽子不是睡觉了吗?抽出来不是走路了吗?我觉得这封信好玩极了,说明父亲对孩子的爱,他观察,观察这个孩子非常多的童趣的东西。哪点是聪明的,哪点是不聪明的。大量的,我真是发现,这个书信里有,日记里大量的。

主持人:这么一说,我们更好奇了,谢老对我们国家有这么大的贡献,做了这么大量的工作,同时生活中还能这样去兼顾做父亲的角色,又这么细致入微。

谢飞:实际上虽然他工作很忙,年纪差大。但是从小对孩子们的学习、生活、吃住都是看在眼里的,优点、缺点,特别到我们工作。其实像我们,我是从初中、高中开始就喜欢戏剧和电影,后来自己就报了电影学院考试。

主持人:当时父亲有什么样的想法?

谢飞:当时我印象没有跟他说。后来电影学院还挺慎重,还把我叫去,说你考这个,你爹知道吗?因为我们家里他不会干涉,他对我们孩子,比较多,自己愿意考上什么学校就考。我父亲不会干涉我,他会同意的。我父亲明确的就是说,你们要学好基本的文化,同时要做一个有本事的人。所以他在40年代给我们写过一个词里面就说,居新社会,学新本领。我们不盼着孩子将来子束腰,不怕你做官,居新社会,学新本领,重视庸才亦可雕,就是孩子将来有比较傻比较笨的,也是应该有作为的人。所以,我们家七个孩子,到现在我自己想一想,还真是没有当官、从政的,没有去当官的,每人学了什么专业就好好做自己的专业,也没有下海去做买卖的。这些是不是家风,父亲的家教家风产生的效果,也包括比如像我个人是个导演,但是,我不抽烟,不喝酒。我们兄弟姐妹,也不抽烟,不喝酒。因为父母就不抽烟,不喝酒。我的意思就是说,每一个家长,一定要想到,你自己的行为,你自己的教育,对你的孩子是一定会有影响。所以家风是一个社会组成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出本家书,原来这是家里私人的事,我们家里人又多,别人读得懂吗?但是它的内容,表现出来的共同的东西是很有价值的。所以,我们跟编辑也想了很多办法,一个是图文并茂,一个是把它分章节,注释注得清楚一些,使得读者读起来不要有很多障碍,能尽快地理解这个家书传达出的最有意义的内容。

主持人:我注意到这里面有一个小的细节,是致孩子们的,1957年,说亲爱的孩子们,我想对你们说几句话,你们应该很好地爱护书本、图画、报纸和杂志,假如谁不爱护,就要批评他,帮他改正。特别细节的话语,连爱护书本这样的话都要在信中去非常着重地强调出来,这又体现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意境?

谢飞:我认为他基本上是一个很好的教育家。他又教过中学,教过很长时间,他在湖南云山学校大概有十年的教书,也在那个时期他接触了进步思想。所以,他自己的成长过程中,他是很注意这个孩子的。通过书本,通过文化学习。我们当时因为在家里是个大家庭,父亲要订很多杂志,也送很多杂志和报刊,所以他就要求秘书把它弄一个图书库。发现孩子们乱闹。最受欢迎的是《大众电影》,我印象还有一段旅行家,我也是特别喜欢。当然还有我父亲经常写文章,登的就是《中国青年》和《新观察》杂志。这些杂志,我们也都很爱看。但是就容易撕破甚至乱扔。

谢飞:同时我下面给你们讲讲故事,讲司马光,就是打破水缸救落水小孩的人,说他是怎么爱惜书籍。而且讲他自己小时候的书,曾经往抽屉里乱塞,被他父亲骂了以后注意了,而且他读的书都是他父亲读过的,过去的书都是传下来的,没有说现在人手一本。

谢飞:他星期天把孩子们请了一个小楷专家教大家写毛笔字,完了以后他发现你们弄得乱七八糟,写了一个信挂上去,就是说你们写完信以后,毛笔要用清水洗,洗完插到笔帽里,不洗,这个毛笔就坏了,就是这么细的事他都要写出来,贴到墙上。

谢飞:原因,一个是我们年纪相差特别大,一个是孩子多,大大小小的孩子,经常十几个在家里,他觉得用书信的方式,文字的方式特别实在。

主持人:放在那,让你抬眼就看到。在整个书中有没有给谢老师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和最深的一封信呢?

谢飞:最深的挺多。里面很重要的就是,我觉得我父亲除了用文字,特别还用诗词。因为他是个对中国古典诗词造诣很深。他基本日记上两三天内都会有写见景生情,去个什么地方,遇个什么事,很多诗。所以,里面比如说,我后来读有一封1946年,就是他在老家的,我的姐姐里面,三个姐姐,有一个眼瞎了,后来医治,盲人,他经常写信关心她。再有一个是她离开十年以后,1945年,嫁到了四川,去世。所以,这封信就是他写给他夫人的,就是写了一首词叫“哭爱英”,那个姐姐叫爱英,里面就讲“如正年轻我发白”,说你还很年轻,她走的时候,大概只有10岁,现在29岁去世了。七年尽卜老翁带( ??),就是我是一个老头了,塞北有父别太久,我在塞北,天南有母愁欲绝,母亲在湖南。巴山雨,渭桥云、兖州月,写了一首非常诗意的那种悼念。他前面还有诗,19年前貌恍惚,我离开的时候你只有那么点,我都记不太准了,但是现在别了19年。我觉得像他,除了用文字,他用诗词表达他的情感,所以,这是老一辈文人,我觉得中国古典诗词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抒情、表意,同时也是一种艺术创作。他有大量的诗词。一直到他1963年中风以后,他就不能写字了,当然他慢慢恢复以后,他就用左手写。我最后收的一封,1963年9月给我母亲写的,他用圆珠笔写的,这是用左手写的。里面劝我母亲,华龄过五十,爱身宜皆劳。事可分头管,必须则要操。一步看几步,今朝想门招。多言言方诗,少吃吃不消(??)。写的五言句,让我妈妈注意怎么工作,怎么结劳,保护身体。诗词是我父亲的一个精神世界,是他的抒发情感、表达爱憎,表达他心事的很重要的东西。大家读这个诗词,你可以看一些老一代的文人又参加了革命,这样老一代革命家,他们的精神世界是很丰富的。因为我是搞电影创作的,我知道任何一个作品需要发挥想象,按照艺术形式的手段,你要去做艺术构思。我父亲简直天天在做艺术创作,他要潜词造句,要对仗,又要表达思想,又要表达情感。因为艺术创作,做好了你会有乐趣,我觉得他们是很幸福的,和诗词的手段。这些是我读了印象挺深的东西。

主持人:通过诗词这些书信,把活灵活现生活中的父亲为我们还原在眼前了。我们的读者看到这本书他们的反响又是怎样的?

郑勇:我们这本书出版以后,读者还是蛮欢迎的,包括我们这次去上海书展,还有一些在北京做的活动,反响还是蛮热烈,反馈也是蛮好的。我们准备把这个系列,原来我们规划要做一个系列,《谢觉哉家书》是第一本,开了个好头,我们本来规划了,我们还要继续做一个延安五老家书,我们要把这个系列都做起来。

主持人:这是我们下一步的一个重要的计划吗?

郑勇:对。我后来想我小时候的读书,我那时候,七八十年代,那时候我读了很多老一辈革命家,除了家书以外,还有诗词,诗词读得很多,朱德、陈毅,也包括谢老、徐老的诗词。现在也正在做,还有吴玉章吴老,徐特立徐老。

主持人:非常宝贵的一种精神财富。尤其是在当今,我们年轻的父母,还有一些为父有一段时间的父母,他们都在探求一种好的教育观念、方法。所以我觉得,这个书可能是很好的一种启迪。

谢飞:纸质书,网络出现以后,好象比以前差一点。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网络传播和销售的书比以前,比书店又更大。所以,这本书出来以后,在当当网、京东网上销售得非常好。而且很多人就不用专门跑到书店,现在专门到书店买书的人终究是少数。网上太快,我有很多朋友、同学,他们都是通过网上,一订,第二天就送到了,或者几天就送到了。我个人觉得,虽然书信或者纸质书在网络时代以后要有所萎缩,但是,它本身的价值在那里。而且通过网络的方式,大家应该看一看,特别是我觉得像我这个年纪,五六十年代长大,都知道谢觉哉,因为当年他的青年思想文章很受欢迎,但是,实际上年轻一代,你们也应该读读这样的书,因为完了以后,你想想你对你的父母是不是了解,你读懂过你的父母没有,就和过去中央台做了一个《客从何来》的杂志,易中天、陈冲,他们都不知道,很多老人的事情都不知道,我们应该知道,中华民族,只有一代一代人把过去的祖辈的事情都了解,传承下来,我们民族才会丰富,才会长远下去。所以我也很希望,我们大概还要继续做。我们9月份,中旬要去湖南,去老家做一个书的分享会,还会到各个地方去。

主持人:说得特别好,我们真的要把这种精神传承下来,尤其是像这样的书,它的装帧非常考究,刚才谢老师也说,现在在网络时代,我们有很多高科技的手段,可以代替纸质书,但是我觉得爱书之人,可能这一方面是永远无法替代。这个书拿在手上,这种厚重的份量感是没有办法用科技的手段来取代的。我们今天说了这么多,一直在说父亲,刚才也提到了母亲的身体其实现在还很健康。跟我们谈谈母亲现在怎么样。

谢飞:母亲1913年出生,但是她是个穷苦家庭,她说她母亲告诉她是皇帝倒崩那一年生的,是大年三十。我们算来算去,解放以后,她的户口定的是1913年2月,现在她已经进入103岁了。身体非常好,而且我最近三年来,搬到我母亲那儿去住,就是陪伴。母亲一切生活都能自理,而且她还愿意打麻将,增加她的活动。夏天她到北戴河去,可以吹海风,每天推着轮椅让她看海边,非常喜欢。她自己是个很能干的人,尤其到了文革后,她整理了我父亲的所有的书籍。同时,也创建了长城协会,关心下一代协会。所以,我经常讲,文革后30年,我母亲不光是个百岁红军,是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在她90多岁以前,她非常能干,跑遍了各个地方,包括保护长城,也包括教育下一代,到那些劳教所去看孩子们,当然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绩,就是80年代初期,她多次回兰州,到甘肃去探访西路军失散的那些老红军,最后把情况写了报告,终于对西路军的老红军,中央给了政策,就是老红军待遇。反正她做了很多这种事,大家经常说,王定国这么健康,这么长寿,就是一辈子做得好事太多了。所以我编了这本书,因为这里面也讲到,因为我在说为什么我不知道,在文革前,我就不太知道湖南老家里的夫人的情况,叫什么,因为父母也不跟我们说这些事。当我知道以后,我慢慢也知道了,原来后来到了60年代,我父亲老家的最小的儿子,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所以在北京部队里工作,就把何老太太接到北京了,接到北京的时候,我父亲每年都去看她一两次,老太太也到过我们家,有的人听到,何老太太来了,见到我母亲说过,王定国谢谢你把谢胡子照顾得很好。说之后经常还送一些生活费,当然后来1967年,何老太太去世,我母亲亲自过去帮助办理后事什么的。所以人性非常友好地处理了这两个家庭、两个夫人的事情。但是他本人从来不跟我们讲这些事。我是到编这个书慢慢才知道。这些书编写草稿、书稿都给我母亲看,她也都很高兴。

主持人:今天非常感谢两位为我们带来的分享,我们常说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所以教育是一个家庭最核心的问题。我想,七旬的谢飞老师坐在我们面前儒雅淡定地讲述的时候,我们就感受到《谢觉哉家书》这其中的份量,这是一个很好的佐证。今天节目就是这样的,感谢您的收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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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赵晶、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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