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是東北三年解放戰爭中,在東北戰場犧牲的最高將領。他在日本投降后來到東北,三年間,走遍了白山黑水,尋找日偽軍留下的各類大炮、武器,建立起一支炮兵部隊。1948年10月1日這天,當太陽升起,也就是“前指”列車開出昂昂溪不久,行駛在白城、洮南之間時,他指揮炮兵,摧毀了義縣高達三丈、頂厚八尺的堅固城垣,將義縣古城掀起了三個大缺口,使我軍一舉攻克錦州以北國民黨堅固據點義縣,為攻克錦州掃清了道路。楊庚社長對我們說,林彪、羅榮恆、劉亞樓、譚政看到朱瑞犧牲的消息后,都很悲痛,幾個人長久沉默無語,羅榮恆政委尤為動情,兩眼充滿淚水。
“前指”秘密列車為防止敵機轟炸,停到天黑,才開出通遼車站,開始向南進入內蒙古科爾沁左翼后旗,駛向彰武。科爾沁草原一望無邊。車外,狂風卷著枯黃落葉,在草原上團團旋轉,給人一種神秘之感。這時,在前面文工團的車廂裡,傳出來一陣歌聲:我們是為兵服務的文化戰士,我們在戰斗裡成長,我們是部隊的宣傳隊,活躍在愛國自衛戰場。把人民的力量,戰士的榮光高度發揚,把殺敵的勇氣,戰斗的烈火,高度歌唱,我們要面向連隊和戰士們在一起,我們要深入實際改造自己。高舉毛澤東大旗,永遠前進,永遠勝利。
這時,電台的一名叫張烈的報務員,聽到歌聲,又見夜色中的茫茫草原,也見景生情,拿起小提琴拉了起來,琴聲又感染了一名女報務員,也跟著唱了起來。這是一首蒙古民歌:“沙漠像黃的海浪,流到無邊的遠方,蒙古包似起伏的海島,駱駝在那裡蕩漾。月光下,有人燃起野火,悠揚悲壯歌唱。我們要生活便要戰斗,沙漠是自由幸福家鄉”。此時,歌聲、琴聲和神秘的大草原夜色,交織在一起,真像夢幻一般,一時使人忘記了前面血肉淋漓的戰爭。
“前指”列車又叮隆了一夜,於1948年10月2日黎明時抵達彰武。彰武位於沈陽西北,北寧線沈錦中間。1947年冬被我軍佔領,列車進站時,四處靜悄悄的,隻有兩輛鐵道兵文工團的汽車停在路邊,他們是來慰問搶修被炸的彰武大橋鐵道兵戰士的。
列車停在彰武后,沒有再往前開。一直保持與前方部隊聯絡的新華社電台,此時收到特派記者劉白羽發來的電訊“錦州城下”。是報道自義縣10月1日下午被我軍攻佔后,接著一、二、三、七、八、九縱隊,從四面八方逼向錦州,外圍陣地全部被我軍佔領。
接著是特派記者華山又發來的電訊:“塔山英雄們”。報道錦州守敵從原來的五個半師,增加到了七個半師,從錦西向北增援錦州的九個師,到錦州隻有半天的路程。而我軍在塔山阻擊從葫蘆島、錦西來的援敵,隻有一個縱隊,兩個獨立師,既沒有優勢兵力,也無險可守,增援部隊五天后才能到達。更險峻的是,從沈陽出來的廖耀湘十二個精銳美械師,已經把我后方供應線切斷。二日這天,蔣介石又飛到沈陽,布置“東北決戰”,高叫:“頭可斷血可流東北不能丟”。此時,在塔山堡這個遼東灣上一百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庄,戰士們正在火與血的拼殺中,打得異常慘烈。華山的電訊還寫到:“某將軍形容當時處身南北夾擊之中的嚴重情況說,我們隻准備請一桌客,蔣介石卻一下子來了三桌客人。請吧,菜不夠吃,不請吧,這桌菜涼了。反正請客不能鬧個難看,塔山部隊就單獨請了一桌。”華山這篇電訊是我用密碼譯出的,譯完即送編輯科長鄭堅。今天回憶這兩篇電訊,已無法如實的寫下來,但這一過程,還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記憶裡。
譯完電訊,太陽升起來了,我下車找水洗臉,站台上沒有水,隻有跑到車前,利用火車頭噴出的蒸氣,潤濕毛巾擦個臉。但在站台上,我見林總(東北野戰軍指戰員都這樣稱呼林彪)穿一件草綠色呢子軍大衣,滿臉沉思地沿著站台向后面走來。這時,停在路邊的鐵道兵文工團汽車上,一名女同志叫了一聲“林總!”﹔又有一名女同志拿著照片對著林彪叫:“對,是林總!”。這時林彪已經走到我站的地方,我向他敬了個禮,還想往火車頭方向走,但又見羅榮恆政委、劉亞樓參謀長也走了過來,我隻好回到車上,在車上見林、羅、劉三人走到一起后,邊走邊談,然后返回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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