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聽得見石川河水在嘩嘩流淌。擦去窗玻璃上凝滿的水汽,我貪婪地往外看,山岡上煙雨迷離,樹木蔥蘢,顯出新開墾的痕跡。那些樹行距規整,高矮相當,長得蓬蓬勃勃,欣欣向榮。當地朋友說,這是新引進的柿子樹,果實如乒乓球大小,經濟價值高,是縣裡的特色產業。
我回頭再看,被雨水洗得閃閃發亮的葉片中,果然有密密麻麻的小紅果綴滿枝頭,如漫天星光。公路兩邊種著的一片片油菜,花期已過,正在結籽,一陣陣濕漉漉的風吹過來,顆粒飽滿的枝干在輕輕搖晃,像初孕的少婦蹣跚而行,沉靜而雍容。
9月的黃土高原,該紅的正在紅,不該綠的還在綠,如同3月的江南,青山綠水,細雨霏霏,那景致讓我感到驚奇,也感到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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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闊別73年的陝西省富平縣庄裡鎮,看過我不足兩歲時曾經跌跌撞撞進出的紅二方面軍指揮部,也即后來的八路軍一二○師司令部,又看過鎮中心他讀過書的立誠中學,接著去瞻仰他長眠的墓地。
他是黨內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早在延安時期就大名鼎鼎,經常受到毛澤東的稱贊。1934至1935年,在國民黨軍隊的重重圍困下,南方的革命根據地幾乎喪失殆盡,唯有他參與創建的陝北革命根據地碩果僅存。黨中央和中央紅軍進行二萬五千裡長征,最后,就是沖著劉志丹、高崗和他共同創造的這片革命根據地而去的。黨中央和中央紅軍從此才有了新的落腳點和抗日大本營。
當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到達陝北,在路邊的大樹上,村落斑駁的牆壁上,到處看見張貼著歷經風吹雨打的署名“主席習仲勛”的《陝甘邊區蘇維埃政府布告》,心裡暗自想,這個習仲勛,職位如此高,威名如此響,肯定是個年歲不小的革命者。聽到陝北也受到極“左”路線禍害,劉志丹和習仲勛正被肅反隊關押,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毛澤東大吃一驚,火速傳令刀下留人。到了瓦窯堡,面識這個20出頭剛被釋放的陝甘寧邊區蘇維埃主席,毛澤東十分驚訝,脫口說:“這麼年輕!”
在后來的革命斗爭中,他的從容和練達,他在政治、軍事、經濟和紛繁的群眾工作中顯露出來的領袖才干,他對黨中央各項戰略決策的理解力和執行力,他在戰爭形勢下對革命事物的正確判斷和處理,更讓人刮目相看。有一次,毛澤東當面夸獎他說:“你比諸葛亮還厲害!”還有一次,毛澤東評價他的工作能力,運用了“爐火純青”這個詞。在遴選中共中央西北局書記一職時,毛澤東說:“我們要選擇一個年輕同志擔任西北局書記,他就是習仲勛同志。他是群眾領袖,一個從群眾中走出來的群眾領袖。”1952年,習仲勛從西北局書記的任上奉調進京,毛澤東對他在中宣部任職的老秘書胡喬木說:“告訴你們一個消息,馬上給你們派一位新部長來。習仲勛同志到你們宣傳部來當部長。他是一個政治家,這個人能實事求是,是一個活的馬克思主義者。”
回到庄裡鎮尋找童年的腳印,我之所以想起這位當年以年輕著稱的老革命家,把瞻仰他讀過書的立誠中學,拜謁他長眠的墓地,作為我的必去之地,不僅因為他多次受到毛主席贊賞,也不僅因為他就出生在離庄裡鎮隻有25裡的淡村鎮中合村,他13歲讀過書的立誠中學,就在我生活過的庄裡鎮,還因為他曾經是我父親賀龍的親密戰友和搭檔,兩個人在3個年頭兩年多的戰爭歲月中,互相仰慕,休戚與共,至今仍讓我們這些后輩感到驚奇和向往。這麼說吧,在那些夙興夜寐的日子裡,他和我父親經常同吃一鍋飯,同乘一輛車,有時還同扯著一床臟兮兮的軍被在路途宿營。雖然他比我父親小17歲,但以他的資歷和對中國革命的貢獻,同樣是我們的父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