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鄧穎超確定戀愛關系
當時,周恩來以“伍”署名給鄧穎超寫了一封題為《德法問題與革命》的信。在信中,他說:“資本主義一天不打倒,他的最后保証在帝國主義的混戰永不會消滅。歐亂方興未艾,所可希望的只是俄國。”信中引用了盧森堡的一句名言“我們若無軍隊便不能革命”。這時的周恩來已認識到:中國要想革命勝利,就必須搞武裝斗爭。
當時,周恩來在感情上有些困惑。鄧穎超和張若名兩位年輕女性的影子時常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比較。張若名,1902年出生於河北省清苑縣富裕人家。1916年考入直隸第一女子師范學校,與鄧穎超同為第10級學員。家境好,人特別聰明,性情剛烈,心高氣盛。1920年初,抵制日貨活動中,周恩來做總指揮,和郭隆真、張若名、於方舟帶領數千名民眾到直隸省公署請願。4人當場被捕,張若名與周恩來一同坐牢。7月17日,全體代表獲釋出獄。當年在組織學運和牢獄斗爭中,周恩來和張若名惺惺相惜,英雄相敬,結下了深深的情誼。鄧穎超后來對侄女周秉德說:“那時覺悟社的人都說,如果周恩來放棄獨身主義,和張若名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剛到法國時,張若名在巴黎的雲母片廠一面做工,一面學習,后加入趙世炎、周恩來等組織的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在少共組織內,張若名化名“一蜂”。因她的法語口語比較流暢,又是女子,身份隱蔽,在組織內擔負一項特別任務,即和法共保持秘密聯絡。
張若名作為終生的伴侶到底合適嗎?張若名熱情的微笑、爽朗的言辭,以至清秀的臉和一雙溫柔的大眼睛,都給他以美好的印象。周恩來考慮著這個問題:若名是勇敢的,疾惡如仇!但復雜的黨內斗爭要求你必須服從黨的紀律,有時荒謬的但個人委曲必須退讓﹔若名是積極的,但她的家庭出身,使她的黨性一直受其他同志懷疑﹔若名是可愛的,但她才高氣盛。
而周恩來認定終生伴侶必須是志同道合,經得起艱難險阻考驗的戰友。在跟國內的那位“小超”一直保持著頻繁的聯系,愈來愈發現“小超”有更多的優點。周恩來主動與張若名談心,最終做出了自己慎重的選擇,表明兩人之間隻談友誼,不涉愛情。
1923年,和周恩來分手后的張若名從巴黎來到裡昂,就讀於裡昂中法大學,最后成為中國第一個留法女博士。接著,張若名加入了中國民主同盟,后又重新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
旅歐期間,周恩來同留在國內的覺悟社社友一直保持著通信聯系。1923年春的一天,鄧穎超正在和剛從上海來到天津的覺悟社社員諶小岑、李峙山夫婦商量建立研究婦女問題的組織,忽然門外響起一聲清脆的童音,原來是馬千裡6歲的女兒馬翠官蹦蹦跳跳進來了,小手中揚起一封信:“鄧阿姨,您的信,門房叔叔剛剛收到,說是外國寄來的,讓我趕快送給您。”
鄧穎超一看信封上那挺拔的筆跡,便知是周恩來從法國巴黎寄來的。李峙山、諶小岑也湊過來看信。鄧穎超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印著油畫的明信片。她不禁奇怪起來。以前,周恩來從法國、英國、德國給她寄過許多明信片,從來都是直接寄出,這次為什麼加了個信封?
隻見明信片上,芳草如茵,鮮花盛開,春光明媚。3個披散著金色秀發的美麗女郎正迎風奔跑。明信片背后,是熟悉的周恩來的筆跡:“奔向自由自在的春天!打破一向的束縛!勇敢地奔啊奔!”
聰明、機警、熱情、活潑的鄧穎超,看了明信片,不覺呆住了。一股甜蜜熱烈的情感猛地攫住了她,震撼了她的心靈。李峙山和諶小岑把明信片拿過去,看著、看著,李峙山扑哧一聲笑了起來:“喔呀小超,你還不明白,這是伍豪在向你表示呀!”一向能言善辯的鄧穎超,此刻心慌意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李峙山像大姐姐似地拍拍鄧穎超的肩膀,笑著說:“小超,這是伍豪在向你表示他的真摯情意啊!他要你打破一切束縛,勇敢地和他相愛啊!用了這樣一種含蓄的方式,倒像他一向的為人,感情總是這樣細膩深沉。你趕快給他回信吧,我們先走啦。”
李峙山和諶小岑走了。整潔的小房裡,鄧穎超默默地看著那張不同尋常的明信片,沉浸在她和周恩來相識4年的回憶中……
歸於平靜后,鄧穎超還有些疑慮。她知道周恩來一向標榜自己抱獨身主義,如今怎麼變了呢?她又知道他身邊有一位共同參加過五四運動的姑娘,她一直以為他倆會好起來。現在,恩來為什麼對自己這樣表示呢?
鄧穎超回信了。信中首先征求他對她和李峙山、諶小岑要建立一個進步的婦女組織的意見。信的最后才說,明信片已收到,含蓄地問他:你不是一向抱獨身主義的嗎?現在有什麼新的想法?
周恩來的回信很快來了,非常贊同他們組織一個進步的婦女團體﹔然后筆鋒一轉,回答了她的疑問,傾訴了他對她的熱烈深沉的感情。他對她說,他到歐洲后,認識到革命和戀愛並非對立,“獨身主義”的主張已經改變。馬克思和燕妮,列寧和克魯普斯卡婭,都是理想的革命伴侶。在法國,他的好朋友蔡和森和向警予、李富春和蔡暢都戀愛結婚了。朋友們也希望他能選擇一個志同道合的終身伴侶。他坦率說到,身邊是有一位比較接近的朋友,他覺得她經受不了革命的艱難險阻。而他已決定一生獻給革命,唯有勇敢堅強的小超才能和他終身共患難,同奮斗!希望盡早得到她的明確答復。
鄧穎超被周恩來情深意長的來信深深打動了。她對他長期純潔的友誼陡然升華為美妙熱烈的愛情,恩來確是她理想的終身伴侶。
鄧穎超寫信給周恩來,給了肯定的答復:我們思想相通,心心相印,願相依相伴,共同為共產主義理想奮斗終身!
當時,鄧穎超和其他覺悟社社友在天津《新民意報》辦了一種不定期的副刊《覺郵》。第一期上,發表了周恩來給鄧穎超的信《德法問題與革命》和其他幾封信。第二期上,又發表了他的兩封來信《西歐的赤況》和《伍的誓詞》。
這年5月,鄧穎超在《女星》旬刊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這樣寫道:“兩性的戀愛,本來是光明正大的事,並不是污濁神秘的。但它的來源,須得要基礎於純潔的友愛,美的感情的漸馥漸濃,個性的接近,相互的了解,思想的融合,人生觀的一致。此外,更需兩性間覓得共同的‘學’與‘業’來維系著有移動性的愛情,以期永久。這種真純善美的戀愛,是人生之花,是精神的高尚產品,對於社會,對於人類將來,是有良好影響的。”這是她和周恩來真純善美戀愛的寫照。
這年夏,周恩來開始專門從事黨團工作,住在趙世炎原來的住處——戈德弗魯瓦街17號小旅館3樓16號房間。
6月,中共三大在廣州舉行,會議決定共產黨員、社會主義青年團員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以建立各民主階級的統一戰線。
6月16日,周恩來等到裡昂與孫中山所派到法國籌備組織國民黨支部的王京岐商談合作問題,達成協議: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員全部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此后不久,國民黨總部委任周恩來為國民黨巴黎通訊處(后稱巴黎分部)籌備員。
由於旅歐共青團的加入,國民黨旅法支部在成員擴及法國以外的德國和比利時,因此,國民黨總部將旅法支部改為旅歐支部。11月25日,在裡昂召開了國民黨旅歐支部成立大會,會議選舉王京岐為執行部部長,周恩來為執行部的總務科主任。王京岐回國期間,由周恩來代理執行部部長,主持旅歐國民黨組織的工作。
1924年2月1日,為適應國內革命形勢的迅猛發展和旅歐共青團工作遇到的新情況,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機關刊物《少年》改名為《赤光》,辦刊的重點從對馬克思主義學理的介紹和研究轉向對中國革命基本規律和具體方針的探討。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改理論的《少年》為實際的《赤光》”。周恩來、李富春、肖朴生、傅鐘等都先后參與過《赤光》雜志的編輯出版工作。《赤光》創辦不久,在法國勤工儉學的鄧希賢(即鄧小平)就來到戈德弗魯瓦街17號小旅館內周恩來的狹小房間,成為《赤光》編輯部最年輕的成員。小個子的鄧希賢已是一名“少共”成員,曾在巴黎近郊比揚佔的雷諾汽車廠和蒙達尼附近夏萊特市的哈金森工廠做過工,一年前開始專職從事旅歐團支部的工作,辦過工人旬報。讓自己參與《赤光》的編輯,而且是跟周恩來在一起,鄧希賢十分高興。
在《赤光》編輯部,鄧希賢得到了周恩來等共產黨人的直接幫助和指點。同時,耳濡目染使他增長了才干,鍛煉了能力,也是在這個崗位上,鄧希賢以出色的工作得到大家的依賴和尊重。
鄧希賢的工作是負責《赤光》的刻寫和印刷。他經常是白天做工,下工后即趕到《赤光》編輯部。在那狹小的房間裡,周恩來將寫好或修改好的稿件交給他,鄧希賢把它一筆一畫地刻寫在蠟紙上,然后用一台簡陋的印刷機印好,再裝訂起來。事實上,這種正常的工作程序經常被打亂,有時是因為要開會研究問題,或是正在修改稿件的周恩來被各種來訪者打斷,有時由於工作需要周恩來去德國和比利時活動。但為了能保証每半月出一期,每期12頁左右的內容,常常是在開會以后,或各種客人走后,周恩來馬上伏案揮筆著文或改稿,而鄧希賢則等在一旁,改好一篇,刻寫一篇。這個僅有5平方米的小屋裡,燈光時常徹夜不熄。他們一同忘我地工作著,度過暮色蒼茫的夜晚,迎來薄霧蒙蒙的黎明。
鄧希賢刻寫的字工整、雋秀,力透紙背,印刷清晰,裝訂簡雅,大家對此贊不絕口。他常常左手捏著面包,右手操作印刷。一次,周恩來見到他這副模樣,指著他臉上的面包屑和油墨痕跡,大笑說:“希賢,希賢!你可真是一位油印博士啊!”自此以后,大家不約而同地稱他“油印博士”。
經常是深夜工作完成后,鄧希賢就在這房間裡打上地鋪和周恩來住在一起。這期間,鄧希賢和長他6歲的周恩來十分接近,鄧希賢很敬重這位兄長式的同志和領導,為他堅定的信仰,對現實問題清晰正確的分析把握和那英姿勃勃、思路敏捷、談吐文雅、彬彬有禮的風度所深深吸引,從中學到許多東西。60年后,鄧小平談到周恩來時還深情地說:“我們認識很早,在法國勤工儉學時就住在一起。對我來說,他始終是一個兄長。我們差不多同時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為了給旅歐團提供活動經費,在周恩來的倡議下,由鄧希賢負責主持,在巴黎開辦了一間“中華豆腐店”。大家輪流磨豆腐,非常愉快。你說一個笑話,他哼一聲小曲,周恩來還吟起古人的豆腐詩:“旋輪磨上流瓊液。”鄧希賢則對出下句:“煮月鐺中滾雪花。”大家聽了都拍手叫好。鄧希賢熱情好客,很有組織能力,這間具有東方風味的豆腐店很快吸引了法國人。豆腐店聞名巴黎,大有供不應求之勢,於是採取定時供應、售完為止的辦法限制銷售。這樣,也很好地解決了旅歐團活動經費問題。
周恩來作為主編和主要撰稿人,在《赤光》上發表了《軍閥統治下的中國》、《列強共管中國的步驟》等30多篇文章。這些文章反映出周恩來對中國社會各階級的關系、中國革命的當前任務和遠景等基本問題,都已有了比較清楚和符合實際的認識。
在國共合作的形勢下,國內革命運動以廣東為根據地蓬勃發展起來,急需大批干部。旅歐中國共青團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決定選送一批干部回國,周恩來也在其中。7月13日至15日,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五次代表大會召開。大會改選了執行委員會,鄧希賢、周唯真、余增生、李俊杰、徐樹屏當選為執委會正式委員,聶榮臻、李林、王錫三為候補委員。7月16日,旅歐團第五屆執行委員會舉行第一次會議,討論執行委員會的組織和分工,決定由周唯真、鄧希賢、余增生3人組成書記局,負責旅歐團的日常行政工作。
7月31日,隨著一聲汽笛長鳴,周恩來告別生活了將近4年的歐洲大陸,踏上了歸途。再見了,美麗的法蘭西!4年前,他來到這裡時,還是一個正在追求和探索革命真理的青年學生﹔而今天,他已經是一個有著堅定共產主義信仰的馬克思主義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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