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東鴻
收聽訃告后北京各界人士的悲痛之情
9月9日下午4時整,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開始廣播《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楊正泉記述:“全國人民震驚了!八億人民為失去自己敬愛的偉大領袖極其悲痛!
還沒有收聽完第一遍廣播,便紛紛打來電話,傾訴悲痛之情,寄托哀思。全世界震驚了!開動一切宣傳機器,作為特大新聞紛紛報道,一些國家和政府的首腦、政黨領導人、社會團體和知名人士接連發表談話、打來唁電表示極其沉痛的哀悼。”
朱德夫人康克清失聲痛哭:“大半年裡,三個偉人,周恩來、朱德、毛澤東相繼去世,我們的黨和國家損失實在太大了。”
作家茅盾無比悲痛,思緒萬千。
作家葉聖陶在日記中寫道:“巨星隕落,非止我國,舉世將永遠追念。”
人民日報社副總編輯李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十幾分鐘的路程竟走了一個多小時,想回東單煤渣胡同卻走到了東四。之后,他折回宿舍,關起門來,自飲祭酒,“多麼苦澀,多少聯想。曠世偉人走了,留給后人無窮留念……”
趙朴初、馮友蘭、蕭軍等人寫挽詩志哀。張伯駒寫的挽聯是:“覆地翻天,紀元重開新史﹔空前絕后,人物且看今朝”。
鄧小平女兒鄧榕在院子外面,突然聽見遠遠地傳來奏樂的聲音:“仔細一聽,是哀樂!我趕緊跑到屋裡,告訴父母親。我們一起打開收音機,驟然間,聽到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
文化部學習班停止學習,改寫文章、大字報,悼念和回憶毛主席對自己的感召。
清華大學全校師生員工和家屬分單位集合在一起收聽,許多人泣不成聲,昏倒在地。被誣為“反革命”的清華大學女教師陶德堅也痛哭了一場:“因為我還等著他來解決我的問題,這下子無望了。”
作家浩然走到西長安街上,在電報大樓前徘徊,后來躲到文化局大院最后邊的一個角落,想讓自己鎮靜下來。晚上回家以后,他從廣播中得知自己是治喪委員會委員,是375名委員中“唯一的一名以作家身份承擔這份光榮使命的人!為此,我心潮波涌,一夜沒有入睡”。
故宮博物院一警衛正在打盹,突然聽到大院裡人聲鼎沸,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出去一打聽,才知道是毛過世了,院子裡有幾個人在捶胸頓足地哭泣,過路的人也都知道分寸,無不低頭疾行,恐怕在這個敏感時刻惹出是非”。一個不知情的同事正在御花園堆秀山上高唱楊子榮的那段《我心中自有朝陽》,警衛隊幾個人沖上去,把他摁倒,拖下山去。他起先還以為是鬧著玩,唱得更凶,他們就捂他的嘴,弄得他滿臉是土。
被關在北京通縣(今通州區) 軍營的吳法憲的感受是:“雖然毛主席把我們關起來了,但是我對毛主席思想感情上當時是不可動搖的。”“我一直躺在鋪板上,一動不動,一方面是毛主席的逝世使我感到悲傷,另一方面是考慮自己的前途。”
北京以外各界人士的反應
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傳出后,人們普遍的感受,先是震驚,接著是悲痛。
曾任毛澤東秘書、在西安工作的高智回憶說:噩耗使我受到巨大打擊,“我當時呆了,傻了,悲痛得泣不成聲,幾天不思飲食,直到13日,接到北京的電話通知,我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於翌日晚上8時半乘飛機到了北京”。
被下放到長治市嶂頭村的女作家丁玲聽見有人大聲喊她快打開收音機,她急忙打開,聽到了“繼承毛主席遺志”這句話。一下子她什麼都明白了,哇的一聲哭倒在床上:“曾經希望有一天因為我改造得較好,能博得主席對我的原諒……主席逝世了,我永遠聽不到他對我的寬恕了!”
黑龍江省呼瑪縣,上海知青劉琪所在的生產隊開會,老鄉們也哭得死去活來,“好像天真的要塌下來了”。
哈爾濱街上的行人臉色憂悒,低頭匆匆行走。
在黑龍江中醫學院,時為工農兵學員的陳景文的感受是:“噩耗立時把我們驚呆了,剎那又哭聲四起,悲情痛泣頓時籠罩了整個校園……”
士心所在的武漢一家小廠裡,“哭的人越來越多,幾位年紀大的人邊哭邊喊:‘怎麼樣辦喔,毛主席不在了怎麼辦喔,這要變了天怎麼辦喔,我們又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在下班的路上,他看到絕大部分人都戴上了黑紗,幾個居委會老太太在街上檢查那些沒戴黑紗的人。
陝西鳳翔師范學校教師王志斌正與同事在農場勞動,“從村裡的大喇叭裡聽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后,大家一下子震驚了。這時候,我們一下子癱坐在土地上,也記不起勞動的事了,都放聲痛哭……”
噩耗傳到韶山,毛澤東的鄉親們難以接受。毛澤東的堂弟毛澤連說:“廣播裡響起了哀樂,我站在門檻邊上,一邊聽,一邊想,一邊念,是三哥嗎?三哥會過世嗎?三哥不是要回來嗎? 我一直不停地問自己……”毛澤東過去的鄰居毛愛桂從她的大女兒那裡得悉毛主席去世了,“我瞪著眼望著她,打死不相信。就這個時候,廣播裡響起了哀樂,這個聲音讓我一下子就傻了。我十分恐懼、害怕。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當晚當地舉行了哀悼會。次日人們又來到毛澤東舊居,肅立在毛澤東的遺像前默哀悼念。
遵義、延安等地,無不如此。
南京下關的王朝柱家,9月9日是大兒子結婚的日子。下午4點鐘,接新娘的隊伍正要出發,忽然聽到收音機裡傳來了哀樂。於是,喜事停辦,大門上的紅喜字、紅對聯被揭了下來。
某軍區常委們學習訃告,將軍們抱頭痛哭,“那幾天,我們一輩子加起來,也沒流過那麼多淚水”。
林曉石所在的某部隊連隊中午集合,連長未發話眼裡已涌出了淚水:“請大家摘下帽子。我們的……毛主席……逝世了!”全連都被連長的話震驚了。
被譽為識字專家、被毛澤東關心過又歷經坎坷的祁建華感到絕望,企圖以拼命勞動而自盡,最后暈倒在菜地裡。清華大學原紅衛兵頭頭蒯大富的感受是:周恩來、毛澤東這兩個人的去世,都讓我很傷心,我的感覺是心裡的依靠一下就沒有了。我當時也估計到是在劫難逃了,不會再有人護著我,也沒有人會和我說話了。
8日晚間,遠在烏魯木齊的王蒙夫婦睡不著,唉聲嘆氣:“我們說‘批鄧’使國家陷入新的天怒人怨、眾叛親離,再一次掐滅了老百姓的希望。老人家一旦仙去,國家會發生什麼情況?我們會遭遇哪些危險?邊疆會出現什麼情況啊?中國沒有了毛澤東,天啊,天要塌下來的啊。”9日下午,王蒙被通知去聽廣播。王蒙回憶:“我已經猜到個八九不離十,我提醒自己,各級各界人士必須充分注意,萬萬不可粗心大意。”
有人使勁掐自己,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女知青被身旁的同伴捏了一下手,她感到很痛:“我對她點點頭,知道她是在驗証這是不是真的。這一夜,這個知青點無人入睡,卻靜寂得無人一般。直到快天亮,哀婉的小提琴聲從東頭的一間房裡傳出,拉的是《我戰斗在金色的爐台上》……如泣如訴的琴聲撩開了醞釀已久的帷幕,按捺不住的啜泣和嗚咽,此起彼伏。”
那天出生的孩子的名字,不少叫作念澤、思東、念東……
南京大學教授王覺非暗想:“一個時代到此結束了!”他感到,大家的心情都很緊張,一時南京街上行人一下子就空了。晚7點教師集體聽廣播,大家板著臉默不作聲。“老三屆”高爾品和幾個同學在蕪湖的大街上,看到的是“沒有一個人哭,沒有一個人喊。每一個人的臉都鐵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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