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晋
版画:《鲁迅·1931》
“现代中国的圣人”
鲁迅是毛泽东最为心仪的现代中国文学家和思想家,罕见地称他为“现代中国的圣人”。
1936年10月,鲁迅辞世时,中国共产党对他的评价即已达到很高的高度。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发布的《为追悼鲁迅先生告全国同胞和全世界人士书》提出:鲁迅先生一生的光荣战斗事业,做了中华民族一切忠实儿女的模范,做了一个为民族解放、社会解放、为世界和平而奋斗的文人的模范;为了永远纪念鲁迅先生,决定改苏维埃中央图书馆为鲁迅图书馆,搜集鲁迅遗著,翻印鲁迅著作,出版鲁迅全集等等。
毛泽东对鲁迅的了解和推崇,与中国共产党同鲁迅的特殊关系有关。张闻天、陈云、瞿秋白这些党的领导人,和鲁迅都有过不浅的接触和了解;像郭沫若、茅盾、周扬、冯雪峰这些党内著名文化人的经历,都和鲁迅有着深切的关联。1937年以后,随着一批文化人从国统区来到延安,毛泽东在和他们的接触中,越来越多地了解到鲁迅的思想、性格和在国统区文化界的特殊地位,越来越强烈地体会到鲁迅对中国共产党高扬中国革命文化大旗不可替代的作用。
毛泽东第一次公开评价鲁迅,就使用了一个特殊的概念——“圣人”。1937年10月19日,延安陕北公学举行纪念鲁迅逝世周年大会,他在大会上发表的《论鲁迅》演讲中说:“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
这个评价,一直到晚年也没有改。不仅没有改,还升了格。1971年11月20日,他同武汉军区和湖北省党政负责人谈话时说:“鲁迅是中国的第一个圣人。中国第一个圣人不是孔夫子,也不是我。我算贤人,是圣人的学生。”在这里,作为“圣人”的鲁迅,从“第一等”,升为了“第一个”;不只是“现代中国”的圣人,而是“中国的”圣人;毛泽东自称“贤人”,“是圣人的学生”。对鲁迅评价之高,在古今文化人当中,无出其右。
毛泽东称鲁迅为“圣人”,源于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毛泽东和鲁迅虽然没有谋过面,但两人都非常明确地表达过对对方的真挚好感。鲁迅生前在文章中公开表示要站在“毛泽东先生们”一边,宣称自己“即使怎样不行”,被“毛泽东们”“引为同志,是自以为光荣的”。红军到达陕北后,他给毛泽东发电报,还捎带火腿等等。如此立场感情,无疑使毛泽东感动不已。这就可以理解,在鲁迅逝世一周年时,他为什么会称鲁迅是“圣人”,称鲁迅是“民族解放的急先锋,给革命以很大的助力。他并不是共产党组织中的一人,然而他的思想、行动、著作,都是马克思主义的”。
在鲁迅说的“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的年代,毛泽东和鲁迅都是战士。一个侧重于武器的批判,一个侧重于批判的武器,战斗精神和理想目标颇为相似,而且都收获了“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奇效,从而使他们在心灵上互相感应,视为同志。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层,最早提出毛泽东和鲁迅有思想默契的,是周恩来。他在1945年说,“鲁迅的许多思想和毛主席的思想一致”。毛泽东自己的表达,则更为感性。1949年访问苏联时,他对工作人员说,“我就是爱读鲁迅的书,鲁迅的心和我们是息息相通的”。这里说的是鲁迅和“我们”,到1966年7月给江青的那封信中,则换成了鲁迅和“我”。他说:“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