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康
1922年,出席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上的陈独秀(前排左一)和瞿秋白(后排左一)等
李泽厚在《中国现代思想史》中说,陈独秀之所以在政治上不能成功,就在于“他远远缺乏与中国社会极其复杂的各个阶级、阶层打交道的丰富经验,也缺乏中国政治需要的灵活性极强的各式策略和权术,更缺乏具有人身依附特征的实力基础(如军队、干部)”,他又“忽视了农民作为中国革命主力的地位(所以反对苏区和红军)”,这是他“注定要失败”的主要原因。毛泽东作为陈独秀之后的后起之秀之所以成功,所具备和拥有的恰恰是陈独秀缺乏和忽视的,这正是毛泽东与陈独秀在本质上不一样的地方。
家教·秉性
陈独秀长毛泽东14岁,两人出生环境不一样,所受家教不同,秉性各异。陈独秀不满两周岁的时候,父亲便被瘟疫夺去生命。母亲对他的个性影响极大,她对儿子的唯一要求“是考科举,起码也要中个举人,替父亲争气”。母亲虽没读过什么书,却比较开明,从不拿“忠孝节义”的道德说教来束缚和规范自己的孩子。陈独秀评价自己的母亲很能干,本质上又是个老好人。他说:“有人称赞我嫉恶如仇,有人批评我性情暴躁,其实我性情暴躁则有之,嫉恶如仇则不尽然,在这方面,我和我的母亲同样缺乏严肃坚决的态度,有时简直是优容奸恶,因此误过多少大事,上过多少恶当,至今虽然深知之,还未必痛改之,其主要原因固然由于政治上不严肃,不坚决,而母亲的性格之遗传,也有影响罢。”
陈独秀5岁时过继给叔父陈衍庶,嗣父是个举人,曾在东北做过官,少年陈独秀曾随嗣父去过东北,亲眼目睹沙俄士兵随意杀人、奸淫妇女的暴行。这惨烈的一幕幕,对他刺激极深,每每“思之当一大痛哭”,他为国人“只争生死,不争荣辱,但求偷生苟活于世上,灭国为奴皆甘心受之”而感到羞辱,誓言“我等在全国中虽居少数之少数,亦必尽力将国事担任起来”。这种壮烈的民族情怀,贯穿了他的一生。与陈独秀不同的是,毛泽东出生在闭塞的韶山冲。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勤劳节俭,精明能干。父亲对他要求不高,只要能识字打算盘。
当祖父拿着戒尺,硬逼着年幼的陈独秀背诵经书时,只有6岁的毛泽东已经在外祖父家,和表兄弟们一起下地,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星劳动,较早地知道了稼穑劳作的艰辛。毛泽东9岁才开始读书,虽说书是读得晚了些,可他悟性好,记忆力强,旧时读书人必备的默写背诵的功夫,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难。
少年毛泽东读书时就爱思考,他发现一个很多人都忽略了的问题,那就是《水浒传》《西游记》和《三国演义》等“这些小说有个特别之处就是里面没有种地的农民”,都是“勇士、官员或者文人学士,没有农民当主角”。在重温这些小说内容后,他终于明白:“我发现它们全都颂扬武士,颂扬人民的统治者,而这些人是不必种地的,因为他们拥有并控制土地,并且显然是迫使农民替他们耕作的。”
辛亥革命的前一年,长沙发生饥民暴动,官府实行残酷镇压,暴动者的头颅高挂在长沙城南门外示众。这一事件轰动整个湖南,也给时在韶山东茅塘读书的毛泽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我觉得跟‘暴民’在一起的也是些像我自己家里人那样的普通人,对于他们受到的冤屈,我深感不平。”
陈独秀显然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农民,在这个年龄段,他在大哥的督促下,整天埋在经书子集里,以预备科举考试。18岁那年,为了“母亲的心愿”,才随大哥到南京参加江南乡试。一路进京科考的经历,给他刺激极大,深感科举制度的腐朽与黑暗,这才与科举决绝。由南京回安庆后,他撰写了《扬子江形势论略》等文,向清政府提出长江防务的方案。他的这些文章仍然主张依靠皇帝进行改革,以达到富国强兵、抵御外侮的目的。
毛泽东13岁就和家中的雇工一样,在田地里劳动,晚上回到家中,还要在昏暗的油灯下给父亲记账。但他不愿困守在韶山冲,要走出去独闯天下。他知道父亲绝不会同意,而要让父亲放行,再用硬碰硬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聪明的他找来八舅文正莹、堂叔毛麓钟和表哥王季范当说客,这些人在乡间很有声望。父亲在他们的劝说下,终于同意他去湘乡东山小学堂读书。1910年秋,17岁的毛泽东背着简易的行囊,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出了韶山冲。
陈独秀自小就缺乏这种圆融变通的心计。儿时为了背书,不知挨了祖父多少板子,年迈的祖父就想听到孙儿的求饶声,可他偏偏不,手打肿了,屁股打红了,心疼得母亲在一旁暗暗垂泪,可是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愤怒的祖父气得怒目切齿地骂道:“这个小东西,将来长大成人,必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强盗。”这种倔强刚烈的性格,以及一条道走到黑的偏执,似乎伴随陈独秀的一生,使他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频道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