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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玉书智运军用物资记

孙为忠

2016年06月16日07:52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党史纵览》授权中国共产党新闻网独家发布,请勿转载

1944年初春的一天,时任淮北苏皖边区参议会驻会常委的钮玉书接到通知,要他到新四军四师司令部接受新的任务。钮玉书到师部后,见了师政委邓子恢。邓子恢告诉他,现在需要你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到你老家国统区采购一大批棉布。邓子恢说:现在天气渐暖,全师指战员仍穿着棉衣行军打仗,在3月上旬以前必须完成采购任务。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屡屡受挫,现在国际国内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我们胜利度过了最困难时期,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失利,美军的反攻增强了,德国的希特勒在苏联红军严厉打击下,有摇摇欲坠之势。日军想把牵制在中国战场的60万陆军解脱出来,以加强对付美军。抗日根据地各个战场先后开始发动局部反攻,日军为了应付太平洋战场不利形势,急于打通从北平到南宁的交通线,一方面抽调兵力向国统区进攻,一方面加紧封锁海上。原来我们所需工业品物资都是从上海采购,现在不行了。外贸部门决定到国统区的河溜、龙亢去采购,因你曾担任过淮上动委会主任,对河溜、龙亢人地两熟,让你去设法打通国统区的渠道,此事已告知“财办”。最后,邓子恢让他去直接找参谋长张震,办理有关事宜。

钮玉书又去见张震。张震说:“派你到国统区采购布匹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对河溜、龙亢情况比较熟,有一定的关系,去了有可用之处。但国统区统治严密,特务横行,也应有所准备,一切都要在秘密中进行。”张震还写了亲笔信介绍钮玉书去找淮北行署财办主任雷明。

河溜镇原是淮上抗日根据地怀远县抗日民主县政府所在地。1941年夏新四军四师移师皖东北后,这里成了国统区,驻有国民党第九十二军。因经济贸易繁荣,有小上海之称。各种势力纠集在一起,除有我秘密工作者外,还有汪伪秘密特务组织,政治情况极为复杂。

钮玉书和四师敌工干事王国藩二人做好准备工作后,分别以不同身份,潜入河溜镇。钮玉书第一站是河溜“聚永泰”商行,其老板是原淮上商抗会主任何步舟。

这天,钮玉书身着藏青色长大褂,脚穿橙黄色皮鞋,脸上架着墨镜,手拎4瓶“杜康”大曲,走进“聚永泰”商行。何步舟一看是一位阔商人,忙起身招呼着:“请进!老板发财!”

“何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钮玉书一边说,一边摘下脸上的墨镜。

何步舟一听声音大惊失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钮玉书这时会来河溜,但马上镇静下来,紧紧握着钮玉书的手,改口称道:“李老板,你怎么来啦?快请进!”

何步舟把钮玉书让进客厅,又重新抓住他的手说:“钮主任你怎么来啦?你胆子太大了。现在的河溜日伪敌探多如牛毛,国民党九十二军司令部也驻在这里,你来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脸上也没有新四军三个字。”

“你在河溜认识人多,这样……”

“认识人多是好事,真正的坏蛋还是少数,我的安全你不必担心。”

何步舟说:“话是这么说,现在人心莫测呀!还是少露面为好。”接着,他把新四军撤走后自己的一系列遭遇说了出来:“你们走后,国民党军占据了河溜镇,当天我被逮进警察署,说我私通八路军。我说当时组织商抗会主要是为了抗日,大家推选我负责,没有干过坏事,后经众多商界朋友保释,罚100块大洋才平安无事。”

“现在怎么样?”钮玉书问。

“现在没有事了,警察署的朱署长在我盐行有三分之一股份,关系很好。”

“那好,我想通过你与朱署长打交道,我的身份是河南许昌烟草客商,带一批烟叶来贸易,回去带部分棉布怎么样?”

何步舟知道钮玉书的身份,也不便多问,说:“这个问题不大,关键是‘新亚洋行’的老板是怀远县伪军大队大队长梅友和的胞兄梅友山,他控制着河溜的棉布业,想从他那进一批布匹,恐怕……”

“这个不必担心,”钮玉书打断何步舟的话说,“我再想办法。”

早在1942年春抗日战争的战略相持阶段,党中央就提出,注意开展敌占区的城市工作,准备力量,配合将来的战略反攻。在这时泗(县)五(河)灵(璧)凤(阳)怀(远)敌工站成立,上级决定新四军四师十一旅敌工科与敌工站合并,由郑淮舟、吕凤祥任正、副站长。为适应斗争的需要,在淮北区党委和四师的关怀下,继而成立了蚌埠工委,取代了敌工站,陈炯被任命为四师十一旅内线情报参谋,打入蚌埠敌穴。1942年秋,随着抗日形势的发展,党组织决定在河溜镇建立一个联络点,于是陈炯以灰色面目参与梅友和及其胞兄梅友山在河溜镇开设的“新亚洋行”,经营布匹、线纱和其他货物。其实,陈炯早在同年春就以“青帮”同香头(即同一班辈)的关系认识了梅友山。梅友山也知道陈炯在伪安徽省政府里干事(伪省政府驻蚌埠),同“青帮”头子陈辑三、高慰轩素有往来。之后又打过交道。当陈炯提出在河溜镇开设“新亚洋行”做生意时,梅友山满口答应。陈炯便在“新亚洋行”担任了股东老板,梅友山算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发展,“新亚洋行”已是拥有数万元的资产,并能控制河溜、龙亢棉布业的大洋行了。

钮玉书来到河溜镇的第三天,陈炯正在梅友山公馆打牌,“新亚洋行”的小伙计跑来说:“高老板(陈炯化名高振亚),家里来了一位河南老板,请你回去!”

陈炯回家一看,是一位陌生的中年人。他并不认识钮玉书,只是得到情报说“家里”派了一个姓李的老板前来完成一项特殊任务,便试探地问:“李老板你怎么来啦!”

钮玉书说:“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在许昌经商搞一批烟草,顺便带回一批货物,希望高老板多多关照。”其实他也不认识陈炯,只是用“许昌”这个暗号与陈炯接头。

陈炯一听“许昌”,知道是老家来的人,便马上回答暗号说:“这边行情是受‘蚌埠’的影响,不一定让你李老板满意。”

钮玉书见发出的暗号与对方回答的暗号对上了,又发出第二个暗号说:“要看蚌埠行情与我们许昌行情‘落差’有多大,只要有钱可赚,我们就可以干!”

陈炯高兴地回答第二个接头联络暗号说:“李老板是个‘爽快’的生意人,具体问题到会客厅谈。”便热情将钮玉书迎进会客厅。

进了客厅,钮玉书做了自我介绍,陈炯兴奋不已,他们越谈越融洽。钮玉书说:“我军大反攻就要开始,而天气渐渐热起来,四师一万多指战员,急需要换装,因为长江被日军封锁太严,师首长决定从这购置一大批白洋布和灰布。”

“保证完成任务!”陈炯爽快地说。组织上的信任,激发了他的革命热情,可是他也知道,这些布匹属于禁运品,少量的还可以,这么一大批禁运品要运往根据地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可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仍义不容辞地将任务接受下来。

两人一起分析了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有利条件是可以利用“青帮”“红枪会”的身份,进行巧妙周旋,陈炯与梅友山是合伙做生意,这样一块肥肉梅友山他不会不吃;不利因素是:这样一大批禁运品出境,很招人眼目,乡村土匪蜂起,大股者数十人,五里一卡十里一司令,要把这批货物运到远离河溜数百里的抗日根据地,当中还要经过日伪军封锁线,实在是难上加难。针对这一情况,他们认真做了研究和分析,并采取相应的对策,认为如果合理利用有利条件,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这批货物能不能出境,首先要做好河溜镇警察署朱署长的工作,于是,陈炯和钮玉书马不停蹄地来找朱署长。这家伙是本地人,阴险毒辣,思想反动,掌握着河溜镇生杀大权,是个伪化顽警察头子。他明是国民党河溜镇警察署长,暗地里与日伪常有往来。自他当上河溜警察署长后,与梅友和打得非常热乎。他知道陈炯是梅友和的人,也不得不恭敬几分。听说陈炯来访,他老远迎出门道:“高老板稀客!”接着又问:“这位……”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炯说,“啊,这位是我表兄,是从河南许昌过来跑生意的。”

钮玉书一手拎着4瓶贵州茅台,一手递上名片说:“鄙人姓木子李,名一鸣。”

朱署长见酒如命,一顿不喝酒嗓子都发痒,贵州茅台又是稀罕物。一见贵州茅台,他早已喜出望外,两只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说道:“李老板大驾光临,实感荣幸!”

接着,他又对陈炯说:“高老板,有何公干尽管说吧,何必叫亲戚这么破费!”说着一边接过茅台酒,一面招呼勤务员沏茶。

陈炯说:“最近‘新亚洋行’与许昌的表兄李老板做一笔大生意,烦请署座关照,帮助我们过关卡。”接着他将钮玉书运进的烟草已出手,准备购进一批布匹运出境的事说了出来。

朱署长眉头一皱说:“这样大的一批货物,恐怕……”

“有梅大队长做靠山,我不过是跑跑腿而已。”

“如果是新四军买的,我这个署长吃罪不起呀!”

钮玉书说:“朱署长你看我像个新四军吗?如朱署长为难,我就空手而归算了。”

“朱署长,我‘新亚洋行’做生意从来不问政治,再说梅大队长是九十二军的大红人,他能将这批货物卖给新四军吗?”陈炯说。

“当然不能,当然不能!如果是这样,我朱某愿效犬马之劳。”朱署长喘了口气,接着又说,“不过……”

钮玉书看着时机已到,打断朱署长的话说:“朱署长也不是外人,有钱大家花,我李某愿提出百分之十的利润给署座分份子,你看如何?”

陈炯说:“行,行,表兄说得对,有钱大家花!”

朱署长说:“使不得,使不得!”

“就这样敲定了。”钮玉书说着从腰里掏出500元法币放在朱署长的桌子上。

朱署长假惺惺地说:“这多么不好意思!”接着话锋一转:“有我朱某在,你们就干吧,包你们出关卡!”随即从腰中掏出一张名片和货物出境卡递给钮玉书说:“欢迎李老板常来!”

当天下午梅友山从怀城回来,将陈炯叫到他的公馆问道:“听说洋行做了一笔大生意?”

这家伙刚从怀城回来,便得知消息,说明朱署长与他通了气。现在陈炯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便小心试探问道:“是的,大哥,你不在家,我给嫂夫人说啦。”

“振亚你就大胆干吧,他妈的,大肥猪(朱署长)想卡我们的脖子,没有那个鸟门!”

陈炯仍不放心地说:“大哥,朱署长是地头蛇啊,李老板已给他500元分份子啊!”

“我不管他是地头蛇还是地头虎,他要卡我们的脖子,我是六亲不认的。李老板给他500元分份子,那算李老板倒霉!”

“他与九十二军有关系啊!”

“不管这些,今天晚上我们到‘扬州’酒楼请客,拿我名片去请九十二军李仙洲军长。”

经过紧张的采办,“新亚洋行”采购了700匹白洋布,钮玉书又通过何步舟在其他布行秘密采购了400匹,共计1100匹。为了保证这批物资万无一失安全出境,王国藩立马回淮北边区汇报,派部队前来接应。陈炯亲自去怀城东北山香寺梅友和部下伪第九中队队长高彩坤处,抽调一个排的武装人员直接护送出境。钮玉书连夜到淝河北找到原红枪会总堂主陶文彩,组织50多辆独轮车运送,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着。

高彩坤是陈炯在蚌埠敌工站工作时结识的伪特工人员,也是他同乡会“青帮”成员之一。经过陈炯对其的教育和经济上的帮助,成为敌工站的外围组织新四军秘密战士会成员,多次为我方做过工作。他率领第九中队一个排的武装按时到达河溜镇涡北岸。钮玉书通过陶文彩组织的50多辆独轮车,也准时到达涡河北岸。他们迅速将这批物资装上车,经双沟北向东北行进。车队前后由高彩坤押送,并持有朱署长名片和出境卡及梅友和的通行证。一路上既没有说话声,也不准一个人吸烟、掉队,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和独轮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发出的“咯噔、咯噔”声。每辆独轮车都膏足了油,车轱辘用麻打成垫子缠紧,所以行动起来声音很小。一路无事,天刚亮到达孟圩子住下,封锁消息,村寨四周派出便衣站了双岗,人员只准进不准出。

下午4时左右,钮玉书手提杜康大曲,一派阔老板打扮直奔任桥车站。

3年前新四军四师大部队向皖东北转移时,就是从这里通过,没损一人,没丢一枪。钮玉书这次运输棉布,本打算从新马桥车站通过,但是新马桥距蚌埠较近,一旦被敌人发现,独轮车一时很难摆脱。经过周密研究,决定还是从任桥车站过封锁线。当钮玉书走近任桥车站时,驻任桥的伪军队长丁在礼一看是一位阔商人,便问道:“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

过去丁在礼也经常将西去河溜、龙亢的盐商和东去的贩卖工业品商人送过封锁线,收些过路之财,他继续问道:“做什么生意的?”

“做布匹生意的。”

“布匹是禁运物资你知道吗!”

“生意人不问这些,只要有利图,我们就干!”

“那要问一问这里准不准过?”

“如果是‘四爷’(指新四军)干的呢?”

“你是什么人?”丁在礼立刻站起来大声问道。

钮玉书说:“你说呢?”

正在这时,王国藩领着几个身着伪军衣服的新四军战士冲了进来,把枪对准丁在礼大声警告道:“不准动,动一动打死你!”

一名战士上前把丁在礼的手枪缴了。丁在礼吓得直打哆嗦,可一看王国藩也在场,立刻大笑起来说:“哎呀,不就是过路吗?你王区长哪回指示我不照办?”王国藩说:“误会误会,快把枪还给丁队长。”接着又说,“为了安全起见,你打电话叫岗楼里的兄弟不带枪全部出来集合。”丁在礼立即说:“敬听‘四爷’安排。”不大一会功夫,岗楼里八九十个伪军全都走出来,列队站好。

王国藩领着一班的武装押解伪军向铁路东仲兴庄走去。随后,新四军四师某部特务连,在连长的指挥下换上伪军服装钻进了炮楼。

繁星点点,夜海茫茫,陈炯率领50多辆独轮车运输队,一脚高一脚低向任桥车站赶来。经过一个多小时急行军,来到了任桥车站封锁区。“快,快过路!”陈炯命令独轮车队快速通过任桥津浦铁路封锁区,向皖东北苏皖边区进发。

这时,丁在礼在一边动起了脑筋:一是他也想参与生意,搞点外快;二是像这样一大批物资,行动如此缓慢,一旦被敌人侦知,不但物资难保,他的脑袋也得搬家。他马上将自己的想法向钮玉书、陈炯说了出来:“这样搞法太危险了?”

陈炯问道:“怎么说?”

“这样庞大的车队,很招人耳目。”

“依你之见?”

“干脆我们合伙做,也让弟兄们能得点外快,我们共同派兵保护,保证不会出意外。”

陈炯高兴答道:“好呀!我们共同干。”

“不过,”丁在礼接着道,“多层次少批量,一次过路不要超过10辆小车。这样目标小,行动方便,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

钮玉书、陈炯商量后道:“好,这个办法好,就按你的意见办。”

第二天上午10时,估计物资已走出了危险的敌占区,特务连撤出炮楼,丁在礼的伪军也回到任桥车站。钮玉书、陈炯握着丁在礼的手,连声称谢,又给了丁在礼50块大洋酬谢。此后,钮玉书、陈炯按照丁在礼的意见,每次不超过10辆小车,采购些如西药、生铁等紧缺物资,由丁在礼派伪军护送出境,同时付给丁在礼50至80块大洋,作为合伙做生意的红利。这条地下交通线,就这样一直安全运行到日军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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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玉书,字祥麟,化名许行君。1902年出生在安徽省怀远县龙亢西钮湾。1926秋加入中国共产党。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后,因身份未暴露,在国民党内坚持斗争,于1930年至1935年两次被捕。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钮玉书被组织派回南京,负责抗日宣传工作,奔走在上海、南京一带。1938年蚌埠、怀远沦陷后,钮玉书回到家乡,就地组织红枪会保卫地方,并担任泗县六专署二区区长。1940年夏,新四军六支队第二次进驻淮上,钮玉书被任命为新四军六支队参议员、豫皖苏边区淮上民众总动员委员会主任,在中共淮上地委领导下,积极开展抗日活动。1941年5月,新四军四师开往皖东北,钮玉书也随军东撤。同年秋任淮北苏皖边区参议会参议员、常委、驻会代表。此后,钮玉书经常往返津浦路两侧根据地和敌占区之间,从事对敌斗争和秘密统战工作。抗战胜利后,钮玉书到路西新区宿怀县双桥一带,以办教育的公开身份开展革命活动。1946年9月14日,他不幸被捕,面对敌人的严刑拷问坚贞不屈,于1947年3月被秘密杀害,牺牲时年仅4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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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杨文全、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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