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風格沉郁冷峻,哀悼之情,牽人心魂﹔憤怒之意,催人肝膽。郭沫若評曰:“哀切動人,可稱絕唱。”柳亞子贊揚其“郁怒情深,兼而有之”。魯迅自己也十分看重此詩,多次書錄贈與許壽裳、台靜農、山本初枝等友人。
五作家犧牲后,在日本東京經營中國文玩和蘭草的京華堂主人小原榮次郎在中國購買蘭花,將要東歸,魯迅賦一首絕句,並書寫成條幅作品送他:
椒焚桂折佳人老,獨托幽岩展素心。
豈惜芳馨遺遠者,故鄉如醉有荊榛。
詩中“椒焚桂折佳人老”、“故鄉如醉有荊榛”,都是托物寓意,深刻地揭露了革命志士橫遭殺戮、中華遍地荊榛的慘狀。整幅作品的用墨較先生平常之作略干,線條迅疾中帶枯澀,直率卻不薄削,結字瘦峭,在先生以寬博為主調的后期書法中也顯得另類。然無需過多揣摩,先生對時局焦灼痛心之情態和胸中勃然不可磨滅之浩氣,已躍然紙上。
3月5日午后,魯迅先生書興大發,連續為三位日本友人各書自作詩三幅。一首是寫贈給片山鬆藻的《無題》:“大野多鉤棘,長天列戰雲。幾家春裊裊,萬籟靜愔愔。下土惟秦醉,中流輟越吟。風波一浩蕩,花樹已蕭森。”一首是寫贈給日本友人鬆元三郎的《湘靈歌》:“昔聞湘水碧如染,今聞湘水胭脂痕。湘靈妝成照湘水,皎如皓月窺彤雲。高丘寂寞竦中夜,芳荃零落無余春。鼓完瑤瑟人不聞,太平成象盈秋門。”還有一首是寫給升屋治三郎的《贈日本歌人》。
送小原榮次郎的詩、《無題》以及《湘靈歌》曾以《魯迅氏的悲憤———以舊詩寄懷》為題於8月10日發表在《文藝新聞》。編者按語說:“聞寓滬日人,時有向魯迅求討墨跡以作紀念者,氏因情難推卻,多寫現成詩句酬之以了事。近從日人方面,尋得氏新作三首如下﹔並聞此作於長沙事件后及聞柔石等死耗時,故語多悲憤雲。”
柔石等戰友的犧牲,是左聯歷史上的一個分水嶺,標志著反革命文化“圍剿”的加劇,也無意間成為了魯迅詩歌創作上的一個分水嶺。由於“禁錮得比罐頭還嚴密”,先生隻能怒向刀叢大量吟詠起舊體詩,於朋友酬答間,通過暗喻、反語等手法來揭露反動派的血腥罪行。為了更好地展現這些詩作的內涵和境界,魯迅先生也就更多地借助柔毫翰墨,於白色恐怖中,界破沉寂和虛空,釋放出自己激憤而沉郁、博厚而深刻的思想情感。
傳統的書法藝術,不經意間也成為先生手中拿起來進行“深沉的韌性的戰斗”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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