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用舊瓶盛新酒 勿以舊酒盛新瓶
1930年2月21日下午,魯迅先生在上海中華藝術大學針對當時上海美術界的情況發表講演。在藝術流派上,他全面支持“為社會而藝術”的現實主義畫派,他提出:“我們應將舊藝術加以整理改革,然后從事於新的創造,寧願用舊瓶盛新酒,勿以舊酒盛新瓶。這樣做,美術界才有希望。”
1933年10月,痛感到文化界越來越濃厚的懷舊復古氣氛,魯迅以“豐之余”的筆名,在《自由談》發表《感舊》一文,對光緒末年的“老新黨”學洋文,看洋書,執著於“圖富強”,由衷地贊美。對照當時的有些新青年,生在中華民國,受過“五四”熏陶,卻無視中國的落后現狀及面臨的重重生存危機,學起清朝遺老的作派,學篆字,填詞,勸告人看《庄子》《文選》,企圖要以“古雅”立足於天地之間,表達了強烈的反感,他慨嘆:“舊瓶可以裝新酒,新瓶也可以裝舊酒。”
1934年5月,魯迅發表《論“舊形式的採用”》一文,對於舊形式,主張“採取若干”,既反對盲目拒絕,也反對整個捧來,而且指出:這些採用,“必須溶化於新作品中”。
實際上,對於如何擇取傳統,融合新機,求得中國和中國文化的新生,魯迅先生何嘗不曾困頓與彷徨。先生自小浸潤於傳統文化,深味個中的精髓和弊病。以后南京求學、扶桑留學,先生廣泛接觸了西方的科學文化和現代思潮,認識到改變國民精神的重要性,於是棄醫從文,又經過近十年的沉潛,才逐步成長為決絕的文化批判者和思想啟蒙者。然而,決絕斷然的態度之下,兩種文化的碰撞與取舍在先生的內心造成的矛盾與沖突始終存在。體現到書寫這事兒上就是———一方面,先生一直極力倡導使用鋼筆,他說鋼筆“使用者的多,原因還是在便當。便於使用的器具的力量,是決非勸諭、譏刺、痛罵之類的空言所能制止的”。另一方面,雖然在南京、日本學習時用過鋼筆,但先生終究還是改用回細柔剛健的小楷筆“金不換”,為我們留下了七百多萬字的著作。而先生於生命最后戰斗的十年寫贈給友人們的條幅、對聯精品使用的則應是柔軟的大羊毫筆。可見,對於傳統文化中的精華———書法,先生內心始終是珍重和難以割舍的。
在今天,砸掉什麼瓶子、保留什麼瓶子、拭擦什麼瓶子,罐裝些什麼酒水,依然是大問題。魯迅先生的書跡珍品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的美好答案。先生確實擇取了毛筆、墨、舊體詩這些傳統文化的載體和形式,悉心加以刪增改進,然后轟轟烈烈地注入了自家的新釀。
隔了近80年的時空來欣賞魯迅先生的書跡珍品,風味尤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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