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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尋英——還原真實的楊子榮

米艾尼

2015年11月17日08:13   來源:北京日報

原標題:林海尋英

楊子榮紀念館裡陳列的楊子榮使用過的槍支、水壺等。

楊子榮喬裝成土匪進山捉“座山雕”時穿戴的棉襖和帽子。

珍貴的合影(后排右一為王學儉,后排左三為楊子榮)

英雄楊子榮

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中童祥苓扮演的楊子榮。

2014年上映的影片《智取威虎山》中,張涵予扮演的楊子榮。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這句中國最著名的黑話,因傳奇英雄楊子榮而為幾代人所熟稔。

從1956年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1960年的同名電影,到“樣板戲”《智取威虎山》,再到2014年歲末3D大片《智取威虎山》,楊子榮的藝術形象跨越近60年,常演常新。

楊子榮確有其人。小說《林海雪原》開篇第一句,作者曲波寫道:“以最深的敬意,獻給我英雄的戰友楊子榮、高波等同志!”在小說中,曲波沿用了英雄的本名,楊子榮在剿匪勝利后擔任了團偵察參謀,踏上新的征程。而真實的楊子榮,在生擒“座山雕”之后不久,犧牲於一次規模不大的剿匪戰斗。

英雄血洒林海雪原,留下了一段不斷演繹的傳奇。藝術形象背后,楊子榮的真實身份卻要在他犧牲27年之后才被人們完整還原。

身世之謎

在黑龍江省海林市楊子榮烈士陵園,展館大廳裡陳列著一張楊子榮的單人照片。

在電影中,無論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林海雪原》,還是去年的商業大片《智取威虎山》,楊子榮都是絡腮胡子的粗豪形象,亦正亦邪,帶著幾分匪氣,非常符合打入座山雕老巢所需要的土匪扮相。而在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楊子榮沒有胡子,一身英武正氣。

看到楊子榮的真實照片就會發現,他本人與這些藝術形象相去甚遠。

照片中,楊子榮兩撇小黑胡,高鼻梁、高顴骨,面色黝黑,身材特別瘦削。他頭戴軍帽,身穿四個口袋的軍裝,一朵大紅花挂在左胸前。

照片非常模糊,很多細節已經看不清楚。展館工作人員介紹,這張單人照片實際上出自一張合影,拍攝於1946年8月1日,楊子榮所在的牡丹江軍區二團紀念“八一”模范大會。

兩個月后,牡丹江軍區二團又舉行了一次英模表彰大會。英模之一的楊子榮與戰友又拍了張合影。這張照片上共十六人,楊子榮站在后排左數第三個位置上,白襯衣扎在腰裡,很是干練。

這張合影人數不多,只是照片很小,單獨裁剪楊子榮的頭像已經無法翻拍放大,但是他的面容清晰可辨。正是這張照片,讓楊子榮的真實身份得以確認。

這張照片的主人,就是合影時站在后排右數第一個的王學儉。

王學儉今年已經91歲高齡,對那段歲月保留著清晰的記憶。他向記者回憶道:“那天是1946年10月1日,二團在海林召開的戰斗英模大會。海林照相館給11位英模照了合影。”

當時,王學儉是牡丹江軍區政治部宣傳科干事。他和另外一位記者王希良一起去採訪英模大會,為軍區的《建軍報》供稿。採訪結束后,參加會議的工作人員也跟英模一起合照,於是他和楊子榮同時出現在照片裡。

一直到1974年,王學儉早已轉業到地方工作,輾轉聽說老戰友曲波在到處尋找楊子榮的照片,他翻找自己的照片,竟然真的找到了這張合影。不過,王學儉當時採訪的並不是楊子榮,他和楊子榮也只是一面之緣。二十多年過去,他也認不出究竟哪個是楊子榮了。

王學儉把照片拿給曲波。合影不大,曲波需要拿著放大鏡逐一分辨。

“是他,后排左數第三個就是他!”曲波忽然激動地叫起來。

此時,距離楊子榮犧牲已經有27年之久,他的真容終於為人所知。

27年中,“偵察英雄楊子榮”的大名通過小說、電影、京劇紅遍大江南北。然而,去除藝術上的那些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的加工,卸去舞台上的那道主次分明的聚光燈,現實中的楊子榮卻始終是一團迷霧。

這也難怪。在剿匪作戰中屢建奇功的楊子榮,從參軍到犧牲滿打滿算不過一年半。和他熟悉的戰友本就不算多,他們了解的也只是共同的戰斗生活。楊子榮甚至沒有來得及向戰友們介紹自己的詳細身世。即便是在《林海雪原》中最早寫出楊子榮形象的曲波,也僅僅知道楊子榮是膠東人而已。

楊子榮犧牲后葬於犧牲地黑龍江省海林市。他在海林留下一段英雄傳奇,卻也留下了自己的身世之謎。上世紀六十年代,海林市重修楊子榮墓,卻查不到楊子榮的生年、籍貫,連墓碑都沒法刻。從那時起,海林民政、史志等部門就不斷查找楊子榮的身世,但所獲寥寥。

近幾年,重拍經典的電視劇《林海雪原》和電影《智取威虎山》接連上映,又掀起了“楊子榮熱”。一個周恩來總理下令查找楊子榮身世資料的故事被反復講述。

據說,1969年某日晚,為接待來訪的美國民間藝術團,中南海禮堂上演樣板戲《智取威虎山》。

落幕后,與周恩來一起看戲的美國客人非常激動,對周恩來說:楊子榮就像西方的英雄佐羅,希望能拜訪一下楊子榮本人。

楊子榮已經犧牲二十多年,自然無法見到。但楊子榮真實資料的匱乏卻讓周恩來深受觸動,他馬上委托總參、總政、民政部等部門,一定要找到楊子榮的家鄉地址和家中親人。

這段故事被不少媒體報道過,細節描述繪聲繪色,但細看之下卻很難取信:1972年中美關系正常化,在這之前訪華的美國團體是美國乒乓球隊,即1971年著名的“乒乓外交”。1969年若是有美國民間藝術團來華且得到高規格接待,恐怕“乒乓外交”要改寫了。

海林市黨史辦研究員鄒延林研究楊子榮幾十年,他對記者說:“雖然很願意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但至今沒有任何資料能夠佐証。”

這段故事更像是一段演繹。不過,鄒延林聽楊子榮所在部隊牡丹江軍區的老領導談起,周總理生前很重視這件事,認為楊子榮的事跡有代表性,要搞清楚他的身世,找到他的親人。

鄒延林介紹,1968年,海林有關部門在北京舉行了一次“楊子榮事跡和籍貫調查專題會議”,邀請了民政部、濟南軍區等單位。楊子榮生前所在部隊也派人參加了會議。

有了軍隊和國家、地方民政部門的多方參與,楊子榮身世的查訪很快有了收獲。

在“楊子榮是膠東人”這個線索下,濟南軍區、山東省軍區、楊子榮生前所在部隊和海林縣民政部門組成調查組,奔赴膠東。

膠東是一個模糊的地理概念,能涵蓋半個山東半島,在這裡查找楊子榮就是大海撈針。調查組根據所掌握的情況,確定以榮成、牟平、海陽、文登為重點,把楊子榮的家庭情況、入伍時間、參軍背景及外貌特征等打印成文,發往四縣的50多個公社,請當地民政部門協助查找。

線索很快反饋回來,卻是海量的信息,而且壓根兒就沒有一個叫“楊子榮”的人。

反復核對、考証,與楊子榮特征和存世信息最相符的線索,指向了牟平縣城關公社(今寧海鎮)嵎岬河村一個叫楊宗貴的人。

通過戰友的回憶和檔案資料的記載,楊宗貴與楊子榮的諸多細節都能夠匹配,但仍沒有直接証據能夠將這兩個名字統一到楊子榮身上。調查組也不敢妄下結論,只是給出了初步調查結果。

証明楊宗貴就是楊子榮最直接的証據就是照片,可是這兩個人都沒有。直到1974年,王學儉保存的那張合影被發現。

牟平縣民政局局長帶著楊子榮的照片到嵎岬河村,將其混雜在另外三個人的照片中請村裡干部、鄉親辨認。他們指著同一張照片異口同聲地叫起來:“這不就是俺們村的楊宗貴嘛!”

四張照片又擺在當時已是70歲高齡的楊子榮之兄楊宗富面前,讓他辨認。他立刻抽出了楊子榮的照片,淚流滿面。

英雄的身世之謎終於揭開了。

“伙頭軍”

在解放戰爭時期牟平縣入伍軍人登記表裡,楊宗貴的記載是1945年9月參軍,入伍時28歲。

在戰爭的特殊年代,由於戰事的需要,加之化裝剿匪工作的特殊性和隱蔽性,參軍后的楊宗貴改名楊子榮,沒有給家人寫過信。很多年裡,家鄉的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倒是1947年時,一個從東北回來的同鄉揭發,在牡丹江車站見到過楊宗貴,流裡流氣,貌如土匪。嵎岬河村為此把楊宗貴視為逃兵和土匪嫌犯,一度取消了楊家的軍屬待遇,楊家人在村子裡還受到歧視。

這位同鄉也許真的在牡丹江車站看到過楊宗貴,殊不知楊宗貴的土匪扮相只是偽裝,效果太過逼真,騙了土匪,也騙了不明就裡的同鄉。幸而牟平縣委調查后,認為楊宗貴當土匪查無實據,很快又恢復了其家屬的軍屬待遇。

新中國成立后,楊宗貴仍是杳無音信。他先是被列為失蹤軍人,到1958年,民政部門認定他為“為革命犧牲軍人”,給予家屬烈屬待遇。

直到1974年,楊家人做了十幾年的烈屬后,才終於得到了楊宗貴犧牲的消息。對此,楊家人早有思想准備,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從嵎岬河村走出的楊宗貴,就是鼎鼎大名的偵察英雄楊子榮。

嵎岬河村距離牟平城有6公裡,是個丘陵起伏的山村,十分貧困。1917年1月28日,楊子榮就出生在這裡。父親楊世恩是個泥瓦匠,母親宋學芝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楊子榮有一個兄弟和三個姐妹。

像那個年代很多貧苦無依的山東人一樣,闖關東是楊子榮一家謀生的出路。楊子榮30歲的短暫生命裡,有一半時間是在東北度過,所以他對東北的生活極為熟悉,有一嘴標准的東北口音。除非他自己主動說起,外人根本無從知曉他是膠東人。

4歲時,楊子榮就跟著父母第一次闖關東到了遼寧安東。父親當泥瓦匠,母親撿破爛,帶著五個孩子難求溫飽。最后,一家人隻能分開求生。楊子榮的父親和姐姐留在安東,母親拉扯著另外幾個回家務農。

1931年,楊子榮14歲,再次來到安東尋找父親與姐姐。偏趕上“九一八”事變,日本人佔領東北。動蕩亂世,楊子榮孤身一人在東北各地闖蕩。他當過碼頭搬運工、背纖的船工、給大戶人家護過院、當過礦工……年輕的楊子榮身無長物,也沒什麼一技之長,從事的大多是苦力勞動。而這些底層行業,多受控制於江湖幫派,或者與土匪黑道多有勾連。耳濡目染之下,楊子榮對黑幫、土匪的黑話、行規乃至思維模式都非常熟悉。日后他成為偵察兵,化裝成土匪神形兼備,能用黑話與土匪長篇對答,顯然是這段時間的人生經歷打下的基礎。

1943年,在鞍山礦區當礦工的楊宗貴因為與日偽監工發生沖突,把監工打了一頓后逃回了山東老家。不久后,他娶了鄰村的一個叫許萬亮的姑娘,開始了務農生活。不過,楊宗貴並不“安分”,他加入了民兵組織,參與抗日活動。牟平縣的抗戰史料,在記載1945年8月解放牟平城、煙台市的戰斗時,曾提到楊宗貴的名字,說他“表現突出”。

抗戰勝利后,楊宗貴正式入伍,加入了八路軍膠東軍區海軍支隊。這支部隊其實並非海軍。1944年,一群日偽統治下的青年海軍學員在劉公島發動武裝起義,隨后加入八路軍。山東軍區授予這支部隊“海軍支隊”的獨特番號。

1945年9月,海軍支隊在膠東牟平等地擴編征兵,補充了500名新戰士,楊宗貴就是其中之一。擴編之后的海軍支隊很快奉命出關,挺進東北。

自此,牟平少了個楊宗貴,八路軍裡有了個楊子榮。名字的變化,讓他的人生經歷在參軍前后隔斷成兩截。十多年后,人們還原傳奇英雄楊子榮的身世,才把這兩段經歷連接了起來。

在家鄉親人與戰友這兩個不同人群的記憶中,楊子榮與楊宗貴的很多生平細節榫卯相接。其中很多對應考証的情節,也能讓我們看到一個更真實的楊子榮。

首先說相貌特征。按照曲波的描述,楊子榮中等身材,長臉,上寬下窄,蒜頭鼻子,濃眉大眼,略有絡腮胡子,鼻毛很長。楊宗貴的妹妹及鄉親提供的楊宗貴相貌特征與之一模一樣。當時,楊子榮的胞兄楊宗富還健在,兄弟二人,面貌相似。

再說名字。同鄉人韓克利和楊宗貴一起報名參軍,但體檢沒有合格,他曾經聽楊宗貴說參軍報的是別的名字。另有老戰友提到,楊子榮的名字是參軍后改的。楊子榮的哥哥楊宗富回憶,1940年時他隨楊宗貴去過黑龍江孫吳煤礦,親見宗貴領工資時簽名就是楊子榮。從小和楊宗貴要好的鄰居老秦見過楊宗貴有一枚印章,刻的是“楊子榮”三個字。楊宗貴曾說,這個名字隻在東北才用。

楊子榮於1945年9月參軍,10月隨軍挺進東北。劉延爽等同批入伍的老戰友記得,參軍報名點是在牟平縣雷神廟,當時的楊子榮身穿黑夾襖。民政部門在嵎岬河村調查得知,楊宗貴參軍並沒有和家裡人商量,妻子許萬亮得知后,先是到鄰村王從村去找他,未得見,第二天又和婆婆一起到雷神廟去看他。

海軍支隊出關后,部隊幾經改編。1946年初,楊子榮已經29歲了,卻是個入伍不久的新兵。部隊首長覺得楊子榮“年齡不小、軍齡不長”,就把他編在牡丹江軍區二團三營七連一排一班——炊事班。

在電影《智取威虎山》裡,楊子榮剛一出場,是一邊唱戲一邊給剿匪小分隊做飯,“203”在一旁看著,很懷疑這個沒什麼軍人氣質的偵察英雄的能力。這個情節可以說是對楊子榮真實經歷的“神還原”。

鄒延林曾採訪過楊子榮的同鄉好友王希良。1946年牡丹江軍區二團召開英模大會,就是王希良和王學儉一起採訪的英模。因為與楊子榮平時較熟悉要好,他負責採訪楊子榮。

王希良說,戰場外的楊子榮非常有親和力,能說書,會唱戲,也樂於給戰友們表演。那時部隊的業余生活很少,主要是打扑克,楊子榮熱衷於此卻並不擅長,輸多贏少,總是被刮鼻子、彈腦瓜。他不惱也不耍賴,照樣玩得開心。

總之,剛入伍時的楊子榮,看上去就是個稀鬆平常、嘻嘻哈哈的“伙頭軍”,與一般人印象中的英雄挨不上邊。但是,楊子榮很快就在炊事班之外,展現了自己傳奇般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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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常雪梅、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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