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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和主将。他激烈地质疑、抨击现实,亦反思、批判传统文化。其实,对于民族和时代,他不仅有着“投枪和匕首”般的勇猛与犀利,亦有着赤子般的柔情与调皮,更有着襟抱山月般的清醒与苍凉。他的渊博与矛盾,也反映在对待书法这件事儿上:少年临帖习字,用功甚深。及长,抄校古籍,收集、鉴藏画像砖、各类金石拓片,更抄录摹写了大量古碑,甲骨文、金文、真、隶、篆、草诸体俱有,却终无心作书家。然“无意于佳乃佳”,先生所遗后期书迹,与世人想象中剑拔弩张的风格迥异,宽舒遒厚、平和质朴,已自成一格。1964年,郭沫若先生序《鲁迅诗稿》的文中有精辟评析:“融冶篆隶于一炉,听任心腕之交应,朴质而不拘挛,洒脱而有法度,远逾宋唐,直攀魏晋。世人宝之,非因人而贵也。”
鲁迅先生的书迹一般可分为两类。一类系文稿,包括书信、日记、著作稿、抄校稿等,此类书迹皆用自小用惯了的“金不换”小楷毛笔书写,较能显现鲁迅先生随性书写的笔墨意趣,但因不以书法为目的,“书意”常隐于文意。另一类有意识地按书法作品的形式书写,大多是书录自作或古诗赠答朋友之作。此类书迹以先生定居上海时的10年最为丰赡。尤其是上世纪30年代的条幅精品,先生用笔渐臻化境,加之往往以新鲜的时代气息和独特的风骨入书,作品具有鲜明的抒情性和朴拙的意态,标志着先生已创出了格古韵新、大巧若拙的自家风味。
怒向刀丛觅小诗
1931年1月17日,左翼作家联盟(简称“左联”)的五位作家柔石、殷夫、李伟森、胡也频、冯铿,与何孟雄、林育南等党的重要干部,为了反对王明的错误路线,在上海汉口路东方饭店开秘密会议时不幸被捕,后被关押在国民党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
被捕时,柔石的口袋内还揣着16日夜间鲁迅先生亲手抄录的一份印书合同。敌人一再逼问鲁迅的地址,柔石拒不透露。2月7日深夜,柔石与殷夫等二十多位同志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牺牲时,柔石年仅29岁。
鲁迅先生与柔石自1928年相识交往以来,彼此信任、尊重、欣赏,亦师亦友的关系与日俱增。先生亲切、具体、周到地指导、培养心爱的弟子,弟子亦倾心尽力地照料先生的生活与安全事宜。冯雪峰曾回忆说,鲁迅把柔石简直当作家人似的,就是偶尔看电影、游公园,或参观画展、出席会议,也总是邀柔石一同参加。在两年后为纪念“左联”五烈士写下的著名杂文《为了忘却的记念》中,鲁迅深情地追忆,柔石是他那时在上海“一个惟一的不但敢于随便谈笑,而且还敢于托他办点私事的人”。还说:他和我一同走路的时候,可就走得近了,“简直是扶住我,因为怕我被汽车或电车撞死;我这面也为他近视而又要照顾别人担心,大家都苍皇失措的愁一路……”
得知噩耗的深夜里,鲁迅先生独自徘徊于初春凄冷的客栈庭院。庭院里随处堆放着些破烂的什物。万籁俱寂,妻子许广平和儿子海婴都已睡了。先生沉重地感到自己失掉了很好的朋辈,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悲愤交加中,吟得一首七律: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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