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變幻大王旗
民國以來,北京始終處在“城頭變幻大王旗”的狀態。1926年初,這種混亂狀態達到了頂點。曾經勢同水火的奉系軍閥張作霖與直系軍閥吳佩孚,此時聯合起來,把矛頭指向佔領北京的馮玉祥國民軍。戰火從城外向城內逼近。庚子年后一直還算太平的北京城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中。1926年1月,梁啟超在寫給梁思成的家信中感嘆:“天下大亂之時,今天誰也料不到明天的事,隻好隨遇而安罷了。”
到了3月,戰事發展到白熱化。隸屬於奉系的山東軍閥張宗昌,派出渤海艦隊逼近天津大沽口,與岸上的國民軍展開炮戰。為了防止渤海艦隊利用外國船舶運送彈藥,國民軍封鎖了大沽港。可這樣一來,西方列強不干了。3月10日,英、法、日、美、意等國向段祺瑞執政府提出抗議,指責國民軍封鎖大沽口違反了《辛丑條約》,要求立即恢復通航。迫於形勢,國民軍同意恢復通航。不過,規定外國船隻必須要懸挂特定旗幟,在白天通行,並且須接受國民軍的檢查。
3月12日這天,麻煩來了。早上,日本駐天津總領事館書記生藤井找到國民軍駐大沽方面司令張瑞堂,提出今天將有4艘日本驅逐艦抵達大沽灣。張瑞堂命第32團第3營第8連的竇連長與藤井一起乘小汽艇前去檢查。當日本軍艦駛近時,竇連長發現來船隻有兩艘。“通知說來4艘,怎麼又變成兩艘了?這到底是不是日本的船?”竇連長疑竇叢生。為了避免誤會,他提出:“驅逐艦暫時停一下,讓我登陸到炮台上去,以便向部下交待清楚,免得因誤會而開槍。”然而,傲慢的日本海軍以“帝國的海軍是不能停止前進的”為由,拒絕停船。正在僵持中,槍擊發生了。至於是誰先開的火,雙方各執一詞。不過雙方的火力對比卻相差很遠。據路透社13日電:“國民軍轟擊日艦,僅用來福槍,日艦報以機關槍。”
15日,參與簽署《辛丑條約》的英、日等八國聯名向段祺瑞執政府發出最后通牒,提出開放大沽口航道等5項要求。他們聲稱,如果北京政府不答應,各國海軍將採取必要行動,大有八國聯軍重進北京之勢。17日,北京政府外交部復函八國公使,全部接受了他們的要求。帝國主義的傲慢與北京政府的孱弱,促使學生們走上街頭。
“三一八”慘案中,到底是誰下令開的槍?長久以來,一直眾說紛紜。許多史書認為,罪魁乃是執政段祺瑞。不過近年來坊間也流傳著慘案發生后,段祺瑞曾在執政府門前長跪不起,甚至終身茹素的說法。也有人把矛頭指向時任執政府秘書長章士釗。《世界晚報》曾發文稱,衛隊曾致電請示章士釗如何應對,章答復:“如有必要即可開槍”。不過,章士釗當時就發表聲明稱,此事與己無關。他是事后“見招會議,始得知之”。這件事一直是章士釗的一塊心病,直到晚年他還特意對女兒章含之強調:“1926年發生的‘三一八’慘案與我並無直接關系。”上世紀60年代,曾任執政府衛隊旅上校參謀長的楚溪春回憶,當時在現場指揮的少校參謀王子江本來想叫士兵向天鳴槍,把學生嚇跑就算了,不料衛兵們真的平射起學生隊伍來。不過,朱自清筆下的慘案現場記述卻不支持這一說法。他寫道:“司令的是用警笛,警笛一鳴,便是一排槍,警笛一聲接著一聲,槍聲就跟著密了,那警笛甚是淒厲,但有幾乎一定的節拍,足見司令者的從容。”
中國傳媒大學教授顏浩告訴記者,當時北京糾集著幾股勢力。既有馮玉祥的國民軍,也有段祺瑞的府衛隊,還有張作霖的奉軍。不過,段祺瑞的軍隊早在1920年的直皖戰爭中就打光了,所以北京城的實際控制權還是掌握在國民軍手中。雖然北京市民走上街頭,也有支持國民軍抗擊外侮的成分,但面對府衛隊向群眾開槍,國民軍卻表現得非常冷漠。顏浩說,馮玉祥的軍隊雖然名為“國民軍”,但還是一方軍閥,與正在北伐的國民革命軍沒有關系。當時國民軍在戰場上正處於劣勢,希望對西方列強妥協的正是國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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