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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輪悲歌——64年前震驚海峽兩岸的沉船事件

2013年10月08日08:32   來源:北京日報

原標題:太平輪悲歌

八十石米

38名被澳洲軍艦救起來的生還者,經歷九死一生,身心疲憊地回到家裡。而那些憤怒罹難者家屬,早已把中聯公司的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船難已過,罹難者家屬與輪船公司的糾紛才剛剛開始。

沉船發生后的第二天,中聯公司的大股東周曹裔家就被憤怒的受難者家屬包圍了。

當天晚上,有近三百支火把包圍了周家,憤怒的家屬涌入房內,搗爛所有家具、擺設、公司的大門、辦公設備、玻璃窗。

上海法院的檔案中記載,周家被砸是在大年初一,罹難者家屬先到中聯公司,因為發現沒人上班,憤而轉到周家砸毀家具。

事實上,中聯公司是由一群寧波同鄉集資興辦的輪船航運公司,總經理周曹裔,其余還有四位股東:龔聖治、蔡天鐸、馬世燧、周慶雲。

其中,蔡天鐸的兒子,正是台灣著名主持人蔡康永。

蔡康永曾在一篇名為《我家的鐵達尼號》的文章中提及這艘船的身世:

“我們的輪船”,其實是幾十年前,爸爸在上海開的輪船公司的船。這家公司所擁有的輪船當中,最有名的一艘,叫做太平輪。

太平輪載重2050噸,自1948年7月14日開始,中聯公司以每月7000美元的租金向太平洋船塢公司租用,往來於上海和基隆,至1949年1月27日最后一班,太平輪共行駛了35個航班。

在1948年9月28日至10月26日之間,太平輪還臨時為國民黨軍隊征用,在遼沈戰役中負責運送國民黨傷兵和當作補給船。

在太平輪運行初期,通過太平輪往來上海與基隆的乘客主要是商人、游客、眷屬和去台灣的公務人員。

隨著國民黨軍隊的節節敗退和淮海戰役的失敗,作為商務船的太平輪開始成為逃難船。

蔡康永在文中講到太平輪最后一批乘客的人員構成:

理所當然,這群太平輪的最后一批乘客裡,有當時上海最有錢有勢的一些人,也有爸爸最要好的朋友。他們有的用金條換艙位,硬是從原來的乘客手上,把位子買過來﹔有的靠關系,向爸爸或者船公司其他合伙人要到最后幾個位子。

從上海檔案館的《中聯公司太平輪出口旅客名冊》、《被難家屬名冊》中,也可以看到若干在當時十分顯赫的名字。

山西省主席邱仰浚一家,同行的山西同鄉、遼寧省主席徐箴一家,蔣經國留俄同窗好友俞季虞,總統府機要室主任毛慶祥之子,台灣清真寺創辦人常子春的家人,台灣陸軍訓練部司令教官齊杰臣的家眷五口,袁世凱之孫袁家藝,國立音樂學院院長吳伯超,海南島代表國民政府接受日本投降的海南島司令王毅,天津市長之子,《時與潮》總編輯鄧蓮溪……

除了這些名流顯貴,船上還有許多當時公教單位遷台洽公的公務員,比如國防部第二廳調台職員30多人,中央銀行押運員6人,僅秘書廖南毅生還﹔還有淡水合作社負責魚苗放流的工作人員13人,中央社編輯和家人,郵電局職員,香港《工商日報》記者……

另有許多往來兩岸的名人、商旅、眷屬,李昌鈺之父、台灣演員林月華之父、著名美籍華裔神探等等,都是早年成功的富商。

香港已故女首富龔如心的父親,也因為乘坐太平輪去台洽公,不幸離世。

事發后,受難者家屬中亦不乏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常子春、楊洪釗及齊杰臣等人,都因為妻小一家沒有消息,心急如焚,在第一時間前往失事現場向上海中聯公司了解情況。

一些家屬到失事地點舟山群島附近搜尋,李昌鈺的母親曾雇用飛機到失事海域盤旋搜索,希望找到生還者。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當罹難者的家屬們不得不接受親人可能已在海難中去世的事實后,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開始准備追要補償。

在當時,每艘輪船都要向保險公司投保,太平輪失事后,保險公司應該負責對罹難者家屬的經濟賠償,但太平輪是一個例外。

作為船東的兒子,蔡康永在文中寫道:

爸爸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太平輪沉沒的原因。隻提過當時他們公司擁有的每一艘輪船,一律都向英國著名的保險公司投保。唯獨太平輪例外,因為當時爸爸一位相識在上海開了保險公司,為了捧捧人場,就把手上這艘剛要開始在上海和台灣之間航行的太平輪,給這家上海人自營的保險公司承保。

太平輪一出事,這家保險公司立刻宣布倒閉。於是,所有的賠償,全部由中聯公司自己負責。

上海檔案館的檔案中顯示,在事發后,太平輪受難者家屬立即成立了“太平輪被難旅客家屬善后委員會”,負責與中聯公司談判賠償事宜。

罹難者家屬被中聯公司安排住在吳宮飯店,負擔一切費用,每人發放米14石。

416位登記在冊的罹難者家屬,選定齊杰臣、呂谷凡、楊洪釗等幾人,在2月6日向中聯公司提出告訴,提出了幾項要求:

一、追究刑事責任。

二、函台南高等法院、高雄地院、台北高地院,以法保障被難家屬的損害賠償。

三、函滬航政局、社會局及其他有關機關,責令中聯公司從速辦理撫恤與賠償。

四、在台灣的家屬善后委員會要求扣押中聯企業名下的輪船,包括曾為蔣介石座船的華聯輪。

但是, 最終雙方還是沒法達成和解,接下來的幾個月,家屬們分別展開了兩岸的訴訟官司。

家屬們向台灣省主席陳誠陳情,同時也向立委謝娥陳情。他們還聘請了台灣、上海兩個律師團,章士釗就是被聘請的上海律師之一。

法院初審判決,中聯公司應付損害賠償223萬元。因為中聯公司無法繳納這麼多賠償金,2月21日,高雄法院扣押了中聯公司的安聯輪。

根據1949年2月23日《台灣新生報》的報道,2月22日起,中聯公司答應在台北重慶北路中聯公司內發放臨時救濟金,每個受難者家屬可領金圓券1萬元,折合台幣35萬元。

對於太平輪的幾個股東來說,這次海難,幾乎完全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中聯公司經理周曹裔一家的孩子們跟著母親連夜搬家,周家拿出所有私人現金、財產、金銀首飾來理賠,但是在那種通貨膨脹劇烈,市面上幣值一日三變的動蕩年代,即便周家傾其所有,仍然無法支付巨額的理賠金。

周曹裔到了台灣,要求以華聯輪向台灣銀行抵押現金120萬新台幣,作為償債的抵押品。但是這項貸款直到次年4月21日才全額撥付。

1950年5月3日,安聯輪也抵押了30萬現金,作為支付太平輪事件的賠款使用。

至此,中聯公司早已無法營業,幾乎是一個空殼了。

蔡康永在文中描述:

在太平輪上遭難的乘客,人數之多,牽連之廣,無論再怎麼樣的賠償都不可能讓家屬滿意。

官司始終無法解決,公司旗下太平輪以外的另外兩艘輪船,被鐵鏈鎖在高雄,直到全部鏽爛,成為廢鐵。

所謂“我們的輪船”,從此全部跟我們無關了。

蔡康永的家裡,如今隻有一張邊緣釘滿黃銅釘的扶手椅和一架望遠鏡,是從“我們的輪船”上拿下來的東西。

蔡天鐸經常說:“那是老蔣總統坐我們的輪船時,最喜歡坐的椅子。”

上海檔案館的材料顯示,太平輪每個罹難船員的家屬,領到了80石米的賠償。

在經濟接近崩潰的、戰亂的1949年,早上拿到了錢幣,下午就可能成廢紙,倒不如拿白米實惠。

《時與潮》總編輯鄧蓮溪之子鄧平回憶,當年他們確實領到了補償金,但是金額不高,家中生計全部落在母親身上。

一次意外的相撞,無數的家庭,從此陷入困境﹔無論是罹難者還是生還者,他們的人生路徑都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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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常雪梅、趙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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