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博士今何在
30年過去,中國的第一批博士現在都已是花甲、古稀之年。他們不少人都接受過多次採訪,回顧這個標志性的歷史事件。很多報道都會說,獲得博士學位,對他們來說是命運的改變。
他們的命運確實轉變了,但轉變的契機不是博士學位,而是恢復高考和研究生招生。
如果不是恢復了高考,王建磐可能還在縣劇團寫著劇本,而不是后來蜚聲國際的數學家﹔如果不是恢復研究生招生,於秀源可能還是一個校辦工廠的普通工人,李尚志則在大巴山中當著小學教師……
改變命運的又何止這18位博士,那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拐點。而博士的光環,成就了這次改變最亮眼的標志和成果。
作為“中國第一號博士”,馬中騏對這一名號一直很淡然。30年前召開的首批博士授予大會,馬中騏作為博士代表上台發言,發言的題目叫《新的起點》。“走上科研這條路,博士其實只是起步。我自己並沒有把成為第一個博士當成那麼光榮的事情。”馬中騏說,“誰是第一批、第一個博士,這是歷史的偶然。真正的意義在於國家恢復了對知識的重視和對人才的尊重。”
如果說第一批博士有什麼獨特之處,馬中騏認為應該是濃厚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我們那時候比較單純,考研究生是出於發自內心的對科學的熱愛,無比珍惜這樣的機會,可以說是全身心投入到科研、教學工作當中去。不像現在,很多博士其實就隻為了個學位,好有個找工作的硬件。”
這18位博士中,有17位理學博士、一位工學博士。他們一直活躍在相關學科的前沿,多數人已經作為導師帶出了自己的博士。
對於他們的科研成果,實在無法用通俗的語言解釋清楚。馬中騏的博士論文《SU(N)靜態球對稱規范場》,僅是這個題目,就足以讓非物理專業的人摸不著頭腦。
我們隻能用更世俗的角度去說明一下他們的成就——盡管這是首批博士們都不太看重的一些評價: 趙林城成為國際知名的數理統計學家﹔洪家興院士作為特邀報告人曾登上國際數學家大會講壇﹔蘇淳是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金牌教頭”﹔王建磐曾執掌華東師范大學……
18位博士,有著當今無可比擬的“含金量”:他們當中走出了一位中科院院士,一位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四位大學校長或中科院所長……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批博士傳承著老一輩科學家的風范。
馬中騏的導師胡寧在北大,每周聽一次他的科研匯報。“胡先生沒有一點架子,聽我匯報時都是相互探討的姿態。如果他說的有什麼不對,我當場就爭辯,他會說,‘嗯,你說得對,我收回。’”
現在的很多研究生稱自己的導師為“老板”,很多導師在研究生的科研成果上署名,對此,馬中騏很反感,“胡先生從來不在學生的論文上挂名。”
馬中騏畢業后去美國進修,曾和楊振寧一起工作。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曾有一篇論文是楊振寧給出的方向,並且提供了方法,卻堅決不同意署自己的名字。這樣的學風普遍影響了當年那一批博士。
於秀源帶出的博士生中,王小雲可以說大名鼎鼎,年紀輕輕就找出了兩大國際通用密碼的漏洞。但別人提及她時,於秀源的回答是:“她的成就靠自己。”
這與於秀源的導師、著名數學家潘承洞院士如出一轍。在別人說起於秀源在超越數論做出的成績時,潘承洞說:“於秀源是我的學生,但我真的不太懂超越數論。”
李尚志是我國首批100名國家級教學名師之一。他曾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數學與系統科學學院院長,早已是博士生導師,但仍堅持每個學期都給本科生講授基礎課。這個習慣從他在中科大數學系當系主任時就保持著,他說:“我們系從華羅庚開始就一直是知名教授上基礎課,這是多年的傳統。我唯一的本事就是沒有將這個傳統破壞掉。”
30年過去,從最初的18位博士起步,如今博士帽已在神州大地上遍地開花,全國每年授予的博士學位超過五萬個,早已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博士授予大國。
但是,必須正視的一點是,目前,中國博士所取得的成果,並沒有與博士數量的增長成正比。
早在30年前的首批博士授予大會上,時任復旦大學校長的蘇步青提了個問題:“以后那麼多博士怎麼辦?”很多人當時並不明白蘇步青何有此問。這個問題在今日聽來,更容易理解其中深意:中國博士的數量與日俱增,博士是否還能保証足夠的“含金量”?博士在科研工作中是不是有相稱的貢獻?現在,這個問題該交由一批一批的中國博士們去解答了。
![]() |
相關專題 |
· 地方要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