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為中共最高領導人
就在張聞天與博古逐步對立的過程中,張聞天與毛澤東之間逐步建立起信任與合作的關系。
早在五四時期,張聞天便已聽說過毛澤東,也閱讀過《湘江評論》。1919年12月張聞天加入“少年中國學會”后,毛澤東於次年1月也加入這個青年進步組織,在《少年中國》第1卷第8期上,他們都看到了彼此入會的信息。但毛澤東對這個組織的活動並不熱心,張聞天后來又三度出國留學,兩人在20世紀20年代素未謀面,只是在隨后的《少年中國》中看到對方的行蹤和事跡。
張聞天於1931年2月從莫斯科回國后,在上海參加黨組織工作,此時便經常聽到在中央蘇區的毛澤東的消息,那時的蘇區中央局以及臨時中央政治局對毛澤東是排斥的,受其影響,張聞天對毛澤東的態度也是如此。在1932年10月上旬,中央蘇區中央局在寧都會議上做出決定:毛澤東同志回后方負責中央政府工作。
直到1933年初,張聞天來到中央蘇區,才真正接觸毛澤東,尤其是張聞天分管政府工作后,與毛澤東接觸機會增多,對他有了逐步的了解。
在1934年1月召開的中共六屆五中全會上,張聞天被補選為中央委員,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又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書記、中央黨報委員會主任。在隨后舉行的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張聞天取代毛澤東,當選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委會人民委員會主席,毛澤東繼續當選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
單從表面上看,張聞天在黨內的職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實際擔負的工作似乎也得到一定的重用,但這個實際工作的變動,對身處黨內高層矛盾旋渦中的張聞天,是一種巧妙的“排擠”。后來張聞天在延安整風中回顧這段歷史時寫道:
“派我擔任人民委員會工作,對於李德、博古同志說來,是‘一箭雙雕’的妙計。一方面可以把我從黨中央排擠出去,另一方面又可以把毛澤東同志從蘇區中央政府排擠出去。”
盡管如此,張聞天在實際行動中自然會服從中央的決定。從2月開始,他將辦公地點和住所,從中共中央所在地觀音山遷至下肖區沙洲壩,住在與毛澤東相鄰的院子裡,辦公也同在一處。
在共同的工作中,張聞天對毛澤東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對毛澤東也越發敬重,在一些重要問題上,比如執行“共同抗日三條件宣言”、同十九路軍簽訂協定和支持、援助福建人民政府等策略上,張聞天與毛澤東的觀點完全一致。
廣昌戰役失敗后,張聞天與毛澤東都住在雲石山上的“雲山古寺”中,此時,張聞天因受排擠心中有些怨氣,加上前線紅軍失利的消息不斷傳來,更是急躁不已。在住處前的黃槲樹下,張聞天向毛澤東訴說了心中的不快,兩人互敞心扉,坦誠交談,在很多問題上達成了共識。
也就在這一段時間裡,張聞天在《紅色中華》上發表社論《一切為了保衛蘇維埃!》,從理論上對紅軍戰略大轉移做出解釋,明確指出中國革命戰爭是長期戰爭,不是幾年之內可以完全勝利的,並在實際上否定了“左”傾軍事路線進攻中的冒險主義、防御中的保守主義、退卻中的逃跑主義,提出並闡述了靈活運用各種斗爭方式,如退卻、縮短戰線、轉移地區等,以保存有生力量,奪取最后勝利的觀點。
張聞天的這篇社論,鼓舞了紅軍進行長征的士氣,為長征的精神准備做出了重要貢獻。同時意味著張聞天的思想高度進入一個新的層面,而他提出的關於紅軍轉移的若干戰略思想,與毛澤東的觀點基本一致。
10月10日,中央紅軍開始了戰略大轉移,張聞天與毛澤東、王稼祥一起從瑞金的梅坑出發,突圍西征。他們一起行軍、一起宿營,吃住在一起,被稱作“中央隊三人團”。當時毛澤東和王稼祥一病一傷,坐擔架行軍,張聞天身體沒什麼問題,基本騎馬行軍。由於博古、李德等人忙著指揮部隊,沒有時間顧及他們,給三個人交往、交流、交換意見提供了機會。
12月20日,中共中央負責人所在的軍委縱隊抵達黃平,張聞天和王稼祥在一片桔林中休息時,自然而然地談起了紅軍的前途,王稼祥憂心忡忡地問:
“紅軍的最終目標在哪裡呢?”
“還沒有一個確定的目標,”張聞天嘆了口氣說,“照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毛澤東同志出來負責才行。毛澤東同志打仗有辦法,比我們都有辦法。”
此時,張聞天已經開始考慮變換軍事領導人的問題。王稼祥將張聞天的想法告訴了彭德懷,又告訴了毛澤東,消息在劉伯承等將領中傳開,大家均表示贊成。
正如后來周恩來回憶所說:“從湘桂黔交界處,毛主席、稼祥、洛甫即批評軍事路線,一路開會爭論。從老山界到黎平,在黎平爭論尤其激烈。”
1935年1月7日,紅軍佔領遵義城。9日,張聞天隨軍委縱隊進駐遵義,和毛澤東、王稼祥住在遵義新城古寺巷的一幢兩層花園洋房裡。那是國民黨旅長易少荃的私宅,小樓四周砌有高高的灰磚牆。毛澤東與王稼祥住在樓上,張聞天住在樓下。三人住在一起,為討論如何開好遵義會議,提供了便利條件。
1月15日到17日,政治局委員和軍事領導人20余人在遵義老城子尹路80號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即遵義會議。
這次會議議題是對第五次反“圍剿”和紅軍長征初期進行總結,博古主持會議並做了報告,周恩來做了副報告。之后,張聞天起身發言,他手舉一份提綱,侃侃而談,細數第五次反“圍剿”中和紅軍長征初期種種錯誤的軍事領導,徹底否定了單純防御軍事路線。
這份提綱,乃“中央隊三人團”的集體結晶,其中以毛澤東的觀點為主導,但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人民委員會主席、在遵義會議參會者中黨內地位僅次於博古的張聞天講出來,其分量不言而喻。
這次會議撤銷了李德的軍權,但博古仍是黨的一把手,周恩來是“最高軍事首長”、“軍事上下最后決心的負責者”。會議最后決定,選舉毛澤東為政治局常委,指定張聞天起草決議,常委分工再次做出調整。此時,中共中央總負責人雖然沒有變換,但博古已經無力領導中央工作。
1935年1月19日,中央紅軍自遵義地區北上,向土城方向前進。2月5日晚上,在雲貴川三省交界處名叫“雞鳴三省”的村子裡,張聞天對毛澤東說:
“博古在遵義會議中受到大家的批判,思想上並沒有想通,還有抵觸情緒,恐怕再領導下去會有很多困難,大家也會不服氣。”
毛澤東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說:
“這個事情要與周恩來還有其他政治局常委交換意見,才能做決定。”
當天,毛澤東找到周恩來,說明張聞天的意見。周恩來沒有提出異議,遵義會議以后,博古的領導工作已明顯遇到困難,因此周恩來提議,博古下去以后還是毛澤東領導比較合適。毛澤東說:
“不對,應該讓洛甫做一個時期。”
毛澤東的考慮是很周全的,由於共產國際信任留蘇學生,由張聞天出任最高領導一來對莫斯科好交代,二來可以團結一大批留蘇歸來的干部。
周恩來同意了毛澤東的提議,找到博古溝通。博古很干脆地答應了周恩來的提議,隨后將代表著中共中央總負責權力與身份的兩隻鐵皮公文箱,送到了張聞天的駐地。從此張聞天成為中共中央最高領導人,開始了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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