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民
被开除出党,与其强硬甚至偏激的个性不无关系
陈独秀和李大钊在共产国际的协助下,携手建立中国共产党,并于1920年上半年在上海成立中共发起组,陈独秀任书记。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当时陈独秀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未能出席大会,但大会仍然推举他担任中共中央局书记。此后至1927年7月,他曾任中共第二届、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总书记,第五届中央委员会总书记。
从中共创立到1927年大革命失败,这七年间风云激荡,革命斗争既激烈又复杂。中共中央所制定和实施的方针政策,各项革命工作的进行,以及对形形色色的新老敌人的斗争,其中的功过是非,成败得失,莫不与身为中央领袖的陈独秀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他担任中共早期领袖期间,他与共产国际陆续派来的代表维经斯基、马林、鲍罗廷、罗易、罗明纳兹等共过事,对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钦差大臣”他没有一个看上眼的,尤其反感他们脱离中国实际的瞎指挥。所以,这些人都向共产国际告过他的状,这也为他早早下台,以至被开除出党,埋下了伏笔。
中共一大后,当年9月,陈独秀在广东辞职后与包惠僧乘船回沪,在船舷上陈独秀对包惠僧谈起共产国际:“我们没有必要靠它,现在我们还没有阵地,以后工作展开了再找第三国际联系。”包惠僧说:“陈先生,马林说过中国共产党从成立起,就编入第三国际,是国际的一个支部。”陈独秀听后十分反感,说道:“他们承认与否没有用!要靠中国人自己组织党,中国革命要靠中国人自己干,要一面工作,一面革命。”
回到上海后,陈独秀就任中共中央局书记。刚一上任,陈独秀就从李达那里得知马林不尊重中国同志、态度傲慢、擅自处理一些问题的情况。还听说马林曾公开表示“一年以来,第三国际在中国用了20余万(元),而成绩如此,中国同志未免太不努力”。陈独秀当即与马林发生冲突,驳斥说:“我们哪里用了这样多,半数是第三国际代表自己拿去住洋房、吃面包,为何诬赖别人!”
与此同时,陈独秀也责问张国焘:“你为何向马林提出劳动组合书记部计划和预算?而且对于工作人员还规定了薪给,等于雇佣革命!中国革命一切要我们自己负责的,所有党员都应无报酬地为党服务,这是我们所要坚持的立场。”他还多次在党的会议上说:“我们没有必要事事都要依靠第三国际,听马林的。马林以共产国际自居,他马林就是共产国际?他要我们听他的,牵着我们鼻子走。否则,不听他的,就是不听共产国际。”
关系闹僵,马林也是有责任的。当他接到共产国际指示,在中国、朝鲜、日本选派代表参加远东人民代表大会时,不征求中共中央同意,事前也未同陈独秀商量,擅自派遣担任其翻译的中共党员张太雷赴日工作,并要张太雷不告诉党内其他同志。陈独秀对此事极为不满,认为马林简直是胡作非为,藐视中共中央。他表示不与马林见面,并拟要求共产国际撤换马林的代表职务。
他被劝才与马林在上海见面时,马林就用带有命令的口吻说:“陈独秀同志,你如果是真的共产党员,就应该听共产国际的。”陈独秀一听,猛地站起来对马林说:“中国革命有中国的国情,目前也不需要国际的经济援助,中共的工作,也无须样样依靠国际,我们有我们的独立性。”马林一听气得无言以对,双方第一次会面就不欢而散。
张太雷奔走于马林和陈独秀之间,试图说服陈独秀。一天,张太雷借用马林的话劝陈独秀说,全世界的共产主义运动,都是在共产国际的领导之下,中国也不能例外。陈独秀不听则罢,一听就发起火来:“各国革命有各国国情。我们有多大能力干多大的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牵着鼻子走,我可以不干,决不能戴共产国际这顶大帽子。”
大革命失败后,陈独秀几乎承担了全部责任。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共产国际代表罗明纳兹将他拒之会外。他被边缘化了,只得与黄文容、汪原放等乘船去上海。一路上,他脸色铁青,嘴角紧闭,很少说话,难得开口。说的也是反反复复一句话:“中国革命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领导。”到了上海,黄文容问他:“仲甫同志,鲍罗廷和中央屡屡让你去苏联学习,你为什么拒绝呢?”他回答说:“你懂什么?莫斯科让我去学什么啊?学中国革命问题?中国历史是中国人懂得还是外国人懂得?你以为中国问题还要请教外国人,难道外国问题也请教中国人,中国人能懂吗?”
八七会议后,陈独秀正式离开了中共中央的领导岗位。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表现得十分消极,整天躲在上海的小屋里研究中国文字拼音化和音韵学问题。
1929年四五月间,陈独秀从归国留学生托派分子手中见到了一批托派文件。他惊喜地发现,他的许多主张,原来与远在莫斯科的素不相识的托洛茨基的主张不谋而合。他似觉找到了精神寄托,渐渐地接受了托洛茨基主义。
陈独秀接受托派观点以后,身边很快形成了一个意气相投的群体,并在党内加紧进行反对中央的分裂活动。1929年8月5日,陈独秀给中共中央写了一封1.5万字的长信,猛烈抨击八七会议和六大以来的路线,并要求在全党公开讨论,企图以托派路线代替六大路线。中共中央多次对陈独秀等人的派别活动提出了警告。8月28日,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的代表约陈独秀谈话,指出他不应该发表和中央不同的意见。陈独秀不听,宣称“我不应再为寻常组织纪律所拘囚”。此时的陈独秀已听不进任何劝告。
正如陈独秀的老朋友汪孟邹所说,他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他在给中央的信中甚至胆大到要求“公布列宁遗嘱”,而列宁遗嘱最核心的内容是:“我建议同志们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这个位置上调开。”斯大林此时正稳稳当当地坐在国际共运领袖的位置上,可陈独秀根本不顾忌这些。
客观地说,陈独秀独特的个性使他缺乏政治家的灵活性,尤其厌恶玩弄权术。他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外露的。像他这样性格的人并不适宜政治家的角色,但历史却把他推上了政治舞台的重要岗位。他气质刚强,目光锐利,富有革命开拓精神,凡是他认为看准了的政治方向,就勇往直前,义无反顾;而当他一旦走入歧途之后,他那刚强的个性便一变而为刚愎自用,是很难回头的。
鲁迅是有傲骨的人,他也认为陈独秀非常固执己见:“每当辩论的时候,他会声色俱厉地坚持他个人的主张,倘然有人坚决反对他,他竟会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同时鲁迅又说:“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鲁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陈独秀待人处事的方式。
11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开除陈独秀党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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