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民
博学多艺,会为一字争得面红耳赤
陈独秀被关进南京老虎桥监狱之初,对被捕、审讯、判决坚决不服,进行抗争,心烦意乱,只读点书,无心写作。经过一年多的思索和准备,他根据自己的兴趣、特长和朋友们的建议,拟定了一个庞大的著述计划,豪言“拟谋中国学术长足之进展”,并“制造中国新政治学术之结晶,以谢国人”。
他紧紧围绕着自己所研究的课题,有目的、有计划地博览群书。在狱中,他每月要花费100元,除药费26元外,就是买书。《独秀文存》印了32000册,版税很快花光。他全靠友人接济,章士钊接济最多,但他仍很穷困。有一次,狱卒为他买了三个铜板的辣酱,他竟瞪着眼睛埋怨:“买一个铜子就够了,怎么买这么多!”他是个爱书胜过性命的人,宁肯中止服药也要买书,许多老朋友也不断给他送书。
陈独秀勤奋读书,潜心著述,这一时期成为他一生中学术成果最丰硕的时期。由于1937年提前出狱,他的写作计划没有全部完成。在狱中,很多人慕他名气大,字写得好,纷纷向他求字,他写了不少。平时他潜心研究文字学。当时,江苏南通有位程老先生,是位酷爱训诂、音韵学的文字学家。1937年初,他在《东方杂志》上看到陈独秀写的《荀子韵表及考释》,3月又在该刊上看到连载的《实庵字说》,于是不辞劳苦,亲赴南京监狱,探望这位“知音”。陈独秀也非常高兴。一回生,二回熟,谈了几次,两人所见略同。于是互相交换著作、文稿,然后,两人推心置腹,侃侃而谈。
起初,双方都心平气和,各抒己见。突然,两人为了一个“父”字的解释,激烈争论起来,闹得面红耳赤,互斥浅薄。两人都高声大叫,拍桌对骂,几乎动武。陈独秀说:“‘父’字明明是画着一个人,以手执杖,指挥人家行事。”而那位程老先生说:“‘父’字明明是捧着一盆火,教人炊饭。”
陈独秀说他不通,程老先生也说他浅薄,两人谁也不服谁。同狱室的濮德治好不容易把他俩劝开,说:“学术讨论应该心平气和,不应发火。”又随口诌出几句打油诗:一曰执杖一曰火,二翁不该动肝火;你不通来我不通,究竟谁人是浅薄。若非有我小濮在,遭殃不只是板桌;异日争论平心气,幸勿动怒敲脑壳。
程老先生听了这首打油诗,笑了;陈独秀则嬉骂道:“你这小鬼是浅薄,我要敲你的脑壳。”濮德治笑着说:“我岂止浅薄,对于你们这一行,我简直无知。”
陈独秀博学多艺,对历史、哲学、文学、文字音韵学等都有精深造诣、独到见解,还通晓日语、英语、法语,懂得德语、拉丁语等多种语言。根据濮德治回忆,陈独秀对当时许多翻译的书颇有意见。有一次,他对濮德治说:“现在许多翻译的书,实在不敢领教,读它如读天书,浪费我的时间,简直不知道讲些什么,如胡秋原这小子,从日文中译出这样一句话,‘马克思主义在三层楼上展开’,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不懂,我想也没有人懂。我要问马克思主义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层楼上展开呢?难道二层楼上不能展开吗?我找到原本查对一下,原来是说‘马克思主义发展分三个阶段’。日文中的三阶段,就写三阶段,而三层楼则写三阶。若说胡秋原眼误,未看到这个‘段’字,那是不能原谅的。译出书来,起码要自己看看,懂不懂,通不通,连自己也不懂的东西,居然印出书来,真是狂妄无知,害死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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