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民
他“不迁就任何人”的态度,使其陷入彻底的孤立
性格决定命运。陈独秀的这种脾气,在他的前半生适应了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尽管受尽苦难,却仍然是胜利者;而后半生,他的脾气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与他参与创建、当了五届领导人的那个党也渐行渐远,他再也不是时代的宠儿,这倒应了他自己最后时刻常说的一个“抛”字,他的命运再也没有好过。
1937年8月出狱的当天,蒋介石派国民党调查统计局处长丁默邨去狱中接陈独秀。丁当年从事早期社会主义活动,加入过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来叛变当了国民党中统特务。丁默邨接陈独秀到国民党中央党部招待所去住。陈独秀说:“不妥,我出狱后,必招来社会舆论,不如还我原来面目,做一个平民好。”丁默邨不好勉强,只得让陈独秀住到他的学生傅斯年家去了。
此后,蒋又命他的亲信,时任国民党中央秘书长、教育部部长的朱家骅来见陈独秀。朱说:“中正很关心你,我向他建议,由你再组织一个共产党,参加国防参议会,给你们10万元和5个名额。”并表示可以请陈出任劳动部部长。陈独秀听完后笑着说:“以前我主张开国民大会,主张参加国民参政会,是从独立的共产党出发,现在叫我再成立一个共产党,在别人缝隙中过日子,那完全成了装点门面,有什么意思。”朱家骅见陈独秀态度很硬,就不好再往下说了。
蒋介石见自己的亲信不行,又要一直很关心陈独秀的老朋友胡适出马。胡适见陈独秀两鬓添了不少白发,明显衰老了,但态度谦和,与以前判若两人。胡适问陈独秀出狱后有何打算,陈独秀说:“这一把老骨头,真不知还(能) 干什么事呢?”胡适说:“我觉得仲甫可以进国防参议会,现在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中正、兆铭都有此意,我现在也是国防参议会参议员,仲甫若进来,我们又可以轰轰烈烈在一起干了。”陈独秀摇了摇头说:“蒋介石杀了我许多同志,还杀了我两个儿子,我和他不共戴天。”
陈独秀出狱时,曾想去延安,他托人转告中共驻南京的代表,说明自己已脱离托派组织。他对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表示拥护,并表示愿意在党的领导下工作。他的态度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欢迎,毛泽东甚至表示:“可以与陈独秀先生等形成某种合作关系,以期一致抗战。……现在我们是团结一切力量抗日,陈独秀托派如果表示改悔,何尝不可一起抗日?”
当时主持中共中央日常工作的张闻天也是如此主张。于是,中共中央就向陈独秀提出了合作抗日的三项条件: (一) 公开放弃并坚决反对托派全部理论与行动,并公开声明同托派组织脱离关系,承认自己过去加入托派之错误; (二) 公开表示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三) 在实际行动中表示这种拥护的诚意。在“三项条件实现后,方能考虑其他关系问题”。但是,陈独秀却始终不肯登报声明自己的态度,还说:“我决计不顾忌偏左偏右,绝对力求偏颇,绝对厌弃中庸之道,绝对不说人云亦云豆腐白菜不痛不痒的话,我愿意说极正确的话,也愿意说极错误的话,绝对不愿说不错又不对的话。我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我绝对不怕孤立。”
林伯渠、周恩来、王若飞、叶剑英等对陈独秀的回归亦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1937年11月,王明、康生带着共产国际的指示回国后,他们仿效莫斯科攻击托洛茨基的办法,攻击陈独秀是“每月拿三百元津贴的日本间谍”。陈独秀误以为是中共中央的声音,气愤不已,准备“随时收集材料,将来到法庭算总账”,致使关系彻底破裂。王明失势以后,周恩来曾多次托人请陈独秀到延安去,他都委婉地拒绝了。他对劝他的好友朱蕴山说:“中共中央里没有我可靠的人了,大钊死了,延年死了,我也落后了。他们开会,我怎么办呢?我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弄得无结果而散。”
上海的托派组织知道陈独秀出狱后,数次邀请他回沪主事,重整旗鼓,却被他严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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