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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欲何为——《多余的话》的另一种解读

■ 谢 宏
2013年04月16日08:29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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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说“假”是为“求生”

瞿秋白被俘后,一直没有放弃“求生”的努力,先是化名林祺祥,希望得到上海营救。后是写长篇“供词”,不想与国民党彻底闹翻。再后来是写《多余的话》,承诺不再革命。如不求生,何必将《多余的话》交给敌人?(1936年5月17日瞿秋白开始写《多余的话》,22日写成后交参谋,后交参谋长,后又交36师师长宋希濂。参见王铁仙主编《瞿秋白传》,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29—431页。)如不求生,何必在送给敌人的材料中,揭穿自己的假面,解剖自己的灵魂,说自己早就不想革命,早就应该被认为是叛徒的一种,如有余年做些不革命的事,如无余年也绝不冒充烈士?

瞿秋白不仅将《多余的话》交给了国民党,而且希望将其公之于众。我们大可这样推断:瞿秋白之所以这样做,一可告知国民党当局,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不是谎骗;二可告知共产党中央,他已陷虎穴,避免国民党惯用的“秘密处死”;三可开启讨价还价的空间,为中央营救赢得时间(在这之前,瞿已发信求救上海);四可顺应国民党可能实施的“缓兵之计”,放下武器,或可求生。如果蒋有胆识,容忍一个放下武器的反对党“党魁”存活于自己的股掌之中,比杀掉一个放下武器的瞿秋白影响要大得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指名道姓地写给国民党 ,直截了当地提出求生要求呢?这是因为,瞿秋白的求生图存有两个前提,一是不再革命,一是决不变节。这种既要保全生命,又要保持气节的努力,需要给自己设定一个身份,如果不能两全,这个身份还可以保证他进行第二次选择,这个身份就是《多余的话》所说的“二元人物”。如果指名道姓地直接送交国民党,瞿秋白就只能将自己设定在“阶下囚”的位置上,失去“二元人物”特有的独立、尊严和空间,成为“一元人物”,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瞿秋白在写给国民党的长篇“供词”中,称颂中央苏区的成就,肯定共产党中央的成熟和正确,谴责了国民党的军事围剿,结尾处写了这样两句话:“我不会随声附和骂几句‘共匪’,更不会装腔作势扮成共产党的烈士——因为反正一样是死,何必自欺欺人呢?!”由此可见瞿秋白“在不投降变节的前提下求生图存”的思路,在“供词”中已经大体形成。如要变节投降,何必对共产党歌功颂德;如不想“求生图存”,何必说后面那两句话?

《多余的话》所说的“二元人物”是指,在对待“革命”的态度上,是“不革命”,不想再革命了,但也不会反革命;在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上,是从无政府主义角度接受马克思主义,难免杂有机会主义,早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宣传者了;在对待共产党的态度上,是不配做领袖,做党员,政治上已经死灭,应该被认为是“叛徒的一种”;在阶级意识上,是始终不能够克服“绅士意识”,“究竟不能成为无产阶级的战士”;在对待国共两党的态度上,对于两个党都承担历史责任,不骂国民党,也不骂共产党。对于1927年的国民党叛变革命,瞿秋白给出的台阶是,“1927年3月底,英美日帝国主义炮轰南京威胁国民党反共”。总之是,不反党,也不反国民党;不革命,也不干反革命;不宣传马克思主义,也不反对马克思主义。生不配做党员,死不配做烈士,与共产党切割得一干二净。瞿秋白剑走偏锋,把自己降格成一个“中性”的,脱离了政治干系、阶级干系的人,希图在这个“边缘”上,脱离虎口。

按照一般逻辑,在这个边缘上是没有活路的,如不叛党投敌,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个“死扣”。使“死扣变活”的是宋希濂的出现,蒋瞿之间出现了一个桥梁。蒋可通过宋劝降,瞿可通过宋求生。

在遭受了几个月的酷暑、病痛和屈辱的俘虏生活之后,瞿秋白遇见了他在黄埔军校的学生宋希濂。蒋介石将瞿秋白关押在宋希濂的36师。宋希濂在中学时读过瞿秋白的文章,在黄埔听过瞿秋白的演讲,曾经是瞿秋白的崇拜者,对瞿秋白执学生礼。宋以下全体官兵,一律称瞿为先生。宋希濂给瞿秋白解除镣铐,更衣换装,供奉纸笔,任其作诗填词,白天不设看守,允其自由散步,指定专人照料生活,治疗疾病,伙食标准同36师最高官长。可谓尊崇有加。

宋乃蒋之嫡系,宋之态度有无蒋之意图?如果蒋有松动,宋能成全,不也是个机会?值得关注的是,军统、中统、宋希濂轮番劝降给出的条件——党国爱惜人才,可以不公开反党,做一些学术研究工作。我们可以将其看作是对《多余的话》的投合呼应,也可以看作是《多余的话》对于蒋氏心理的一种准确揣度。不公开反党,不等于不反党不叛党,瞿秋白关于“二元人物”的设计、已经成为“叛徒的一种”、 如有余年只做些“不用自出心裁的文字工作”,并据此开出一个研读书目等等,恰恰是与国民党劝降的一种“衔接”和“应对”。 这是一场艰苦的高智商的心理角逐,实际上是两个人的战争——蒋介石与瞿秋白,军统、中统、宋希濂的劝降不过是串场。

瞿秋白与蒋介石刚好在个人关系上未曾“交恶”,阴差阳错间,还曾“有恩”于蒋——共产国际派顾问帮助孙中山政治建党、军事建党,以及共产党人参加国民党的过程中,瞿秋白担任苏俄顾问的翻译兼助手,后又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政治领袖,成为驾驭当时潮流,影响国共关系的一人。国民党一大期间,瞿秋白参与国民党“一大宣言”的起草,是唯一的共产党身份的起草成员,后经孙中山提议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瞿秋白盛赞国民党一大是“中国革命史之新篇章”。对于蒋介石发动的中山舰事件、四?一二大屠杀等,瞿秋白都尊重共产国际维护大局的指示,未曾表态,未与蒋介石翻脸。相反,在资助、培植蒋介石军事力量,以及蒋介石举兵北伐方面,尽管党内有不同意见,瞿秋白照样尊重共产国际的意见,表示支持。《多余的话》希图居于国共两党之上,在一个更大的范围里求得“生存空间”。

这当然不能改变蒋瞿之间在政治版图上的对峙关系,在这一“党魁级”生死博弈中,瞿秋白不仅要严守共产党人的底线和尊严,还要放下身段,切合党内斗争和自身实际,讲一些文人从政、气败神伤、厌倦革命的话,所谓“最后的最坦白的老实话”。

事实上,瞿秋白求生图存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效果。由《多余的话》引起的轮番劝降,几次推迟处决瞿秋白的时间。蒋介石曾经召开过包括蔡元培、戴季陶参加的大范围会议,研究瞿秋白的去留。瞿秋白希图在“二元人物”上脱离虎口,终又在“二元人物”上遇难,因其不肯变节投降,不能成为国民党所希望的忠于他们的“一元人物”。

(责编:孙琳、王新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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